第39章 孽女焚颜

“你竟敢将韩姨娘带到东宫？！”楚韵厉声质问，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庞此刻布满了阴霾，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楚琼，充满了警惕与怒火。

他并非不知楚佳宝素来厌恶韩姨娘母女，却万万没想到，她竟会胆大包天到将人掳来东宫，肆意羞辱！

楚韵怒火中烧，气势逼人，韩姨娘本就有些吃力地端着托盘，此刻更是难以承受，手中的汤碗一个不稳，瞬间倾倒在地。

“哗啦”一声脆响，汤碗四分五裂，滚烫的鲜汤裹挟着酥烂的肉块，四处飞溅，升腾起阵阵氤氲的热气，狼狈不堪。韩姨娘紧抿着嘴唇，默默地弯腰收拾着残局。

“娘！”楚琼惊呼一声，连忙从软榻上跳了下来，想要上前帮忙。

“没事，娘没事。”韩姨娘连忙安抚着女儿，语气温柔，“锅里还有……你快回去躺着，别下来，仔细伤着。”

楚琼哪里肯听，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韩姨娘身旁，刚要蹲下身子，却被楚韵一把推开。

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切，如同缠绕在一起的乱麻，让他根本理不清头绪，下意识地只想将“楚佳宝”推开，不让她靠近晚娘。

然而，他这一推，却彻底点燃了韩姨娘心中的怒火，只见她原本温婉可人的脸上瞬间布满了寒霜，厉声喝道：“楚韵，你做什么？！”

她一把将楚韵推开，急忙抱住被推得踉跄后退的楚琼，满脸的心疼与焦急。

“晚……晚娘？”楚韵彻底愣住了，仿佛被人当头棒喝，一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韩姨娘却根本无暇理会他，她的眼中，此刻只有自己的女儿。她红着眼睛，轻轻拍打着楚琼的后背，柔声问道：“洛儿，吓到了吗？有没有伤到哪里？”

一股强烈的违和感，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在楚韵的心头不断放大，最终达到了极致。

他死死地盯着被韩姨娘抱在怀里，轻声哄着的“楚佳宝”，突然发现，带着面纱的嫡女，似乎与他印象中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太瘦了，也远没有楚佳宝那般丰腴强壮。

尤其是……尤其是韩姨娘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心疼，以及方才那一声短促而急切的“娘”……

“轰隆隆——”

楚韵的脑海中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震得他头晕目眩，耳鸣不止。

直到此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楚佳宝”的声音和语气，似乎也与往日截然不同，不再像以往那般尖锐刁蛮，也少了那份小心翼翼的敬畏与胆怯。

那清润如玉石般的声音，因为不再刻意压低，反而显得更加悦耳动听，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没有认出来。

楚韵的唇瓣颤抖得厉害，他艰难地开口：“洛……是洛儿……么？晚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姨娘见楚琼并无大碍，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没什么。”她的声音冷淡得让楚韵感到陌生，也让他感到莫名的恐惧。她缓缓转过身，一双漂亮的浅琉璃色眼睛平静如水，不带一丝波澜，“我要跟你和离，休书也行。”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提这个？”楚韵彻底慌了神，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楚琼这才意识到，原主的这个爹，不仅不知道庶女替嫁的事情，甚至连自己的小妾何时离开将军府都一无所知。

她心中一阵无语，但却并不妨碍她趁机给楚卫氏添一把火，让这把火烧得更旺：“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好嫡女为了自己不嫁给太子，竟然丧心病狂地将我毁容，塞进花轿替嫁，也不知道我娘为了不让她们的阴谋得逞，被你的好夫人打得三天下不了床，不仅吃不饱饭，还被关在祠堂里软禁？”

说着，楚琼毫不犹豫地揭下了脸上的面纱，将自己那张尚还狰狞的伤疤，暴露在楚韵的眼前。

虽然经过这些天的调养，伤疤已经好了一些，但依然可以依稀辨认出，这张小脸曾经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这是一张，并不属于楚佳宝的容貌。

“洛儿？”楚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他曾经上过战场，见过无数被炮火烧伤的伤兵，自然知道这布满半张脸的烧伤疤痕，在鲜血淋漓，尚未痊愈的时候，该是多么可怖的模样。

“我不知道……爹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楚韵目眦欲裂，瞬间红了眼眶，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

怪不得，自从他回到京都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晚娘。

怪不得，府里的“楚琼”总是带着面纱，尽可能地躲着他……

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楚琼缓缓地将面纱重新戴了回去，见楚韵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心中不由得一阵唏嘘。

她和韩姨娘的遭遇，在将军府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可原主的这个爹，身在自己的府邸之中，竟然连一个心腹都没有，竟然没有一个人将这些事情告诉他。

更重要的是，这么些天过去了，韩姨娘不见了，他竟然也毫不知情。

唉，罢了罢了，还是和离了吧。

自己的娘亲自己来养，至于这个狗男人，还是和他的正妻嫡女一起过去吧！

“晚娘……咱们先回家再说……洛儿，跟爹回家，爹一定会好好补偿你们的。”楚韵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一丝卑微。

韩姨娘却后退一步，避开了楚韵伸过来的手，只是淡淡地重复着：“我要跟你和离。”

楚韵从未想过，晚娘竟然会提出和离。

他有些不知所措，语气慌乱地说道：“我，我去找最好的大夫给洛儿医治，我绝对不会放过楚卫氏的，我一定会让她们付出代价，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楚韵。”韩姨娘疲惫地打断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绝望，“我不信你了。”

“我……”楚韵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辩解。

“十二年前，辞儿没了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跟我说的！”韩姨娘突然歇斯底里起来，积攒了多年的愤怒，在这一瞬间，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从这具娇小柔弱的身体里喷涌而出。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这些年，你总是说为了我跟孩子们好，故意冷落我们，可结果呢？辞儿出事了，你不信我的话，说没有证据不能动楚卫氏，我可以理解。可洛儿如今也被她们害得毁容！你告诉我，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吗？”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楚韵，我休想，休想再让我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楚韵，你护不住她们，我来护！”

楚韵愧疚自责，心痛难当，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韩姨娘，却被她警惕地护着楚琼后退，本就紧缩疼痛的心脏，瞬间又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他几乎是卑微地哀求道：“我知道你生气，你要是生气就拿我撒气……这里可是东宫，你带着洛儿，根本就护不住她啊！”

“对，我是奴籍出身，比不上你这个护国大将军。”韩姨娘不为所动，语气决绝，“可好歹我还有一条贱命，就算护不住，我也会用我的命去护，总比你这个只会说大话的将军强！”

再一次扎心。

楚韵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我错了，晚娘，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将你扶正，把楚卫氏赶出去……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