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箭破雨

在那个血雨腥风的第二世，阿珩陨落在燕王的利箭之下。

“阿珩，坚持住！熬到黎明破晓时分，这万里江山，朕许你来坐！” 裴煊深邃的眼眸凝视着阿珩，随后决然转身，消失在无边的夜幕之中。

李景临早已下令，将戒备森严的皇宫各处宫门死死封锁，他坚信，行将就木的庆隆帝绝不可能凭空生出羽翼，逃离这重重宫墙。与此同时，他命人将庆隆帝的寝宫翻了个底朝天，掘地三尺，然而象征皇权的玉玺，却始终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没有玉玺的诏书，不过是一张废纸，他李景临，便无法名正言顺地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

一波又一波的宫人，无论是身着宦官服饰的太监，还是身着华丽宫装的宫女，都被无情地拖下去处决，李景临妄图从他们口中逼问出玉玺的藏匿之处。

李景临面色阴沉，闭目端坐在冰冷的太师椅上，听着一颗又一颗人头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倾盆的雨水冲刷着地面，却无法洗去弥漫在空气中那刺鼻的血腥气息，仿佛天穹被撕裂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雨越下越大，犹如天河倾泻。

裴煊身形如鬼魅般潜入，伺机而动。他与这浓重的夜色融为一体，像一尊雕塑般静默，等待着机会的降临。

禁卫军虽然训练有素，却也无法察觉到，一个能够将自己的呼吸压制到极致的高手，正潜伏在他们身边。他们毫无知觉地在裴煊的眼皮底下巡逻。

终于，在天际即将泛起鱼肚白之际，机会来了。裴煊微抬眼帘，隔着重重人影，悄无声息地将袖中箭对准了正推门而出的李景临。

利箭破开雨幕，直奔目标而去。



城墙之外。

林桐头戴斗笠，一路小跑来到王值身旁：“王大人，我们……不打了么？”

王值灰头土脸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猛一回头，被吓了一跳：“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呆着别乱动吗？你跑这儿来干什么？太危险了！”

负责“看守”林桐的两个小兵一脸无辜，委屈道：“我们……我们拦不住她啊！”

林桐眨巴着明亮的眼睛，略带迟疑地问道：“这是……要撤退了吗？那……往哪里撤？”

王值的脸色十分难看，他身上多处负伤，额角那道狰狞的刀疤，与另一侧新添的箭伤相互映衬，恐怕等伤口痊愈，真的要变成一个“头角峥嵘”之人了。

他紧锁眉头，无奈地说道：“我们的武器弹药都耗尽了，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必须撤退！至于往哪里撤……我也不知道。”

“可是……”林桐仿佛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可是，裴煊还身处危机四伏的皇宫之中，生死未卜。

陛下与小皇子，是否已经被成功救出？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局面？

正说着，城门突然洞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了出来。

王值一把将林桐推上马背，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不好！快撤退！”

两千兵马被追赶得狼狈不堪，抱头鼠窜。

林桐一袭鲜艳的红衣，在战场上格外醒目，只听城墙上传来李凡的怒吼声：“给我拿下安国公之女林桐！擒住者，立功封赏，封千户，赏黄金千两！”

王值一边策马狂奔，一边弯腰从地上捞起一具敌方士兵的尸体，迅速将尸体上的铠甲扒下来，扔给林桐：“穿上它！”

林桐被这血淋淋的铠甲砸中，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浓烈的血腥味直冲她的鼻腔，让她一阵反胃。

王值还以为这位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嫌弃这铠甲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觉得肮脏，便“哎呀”了一声，焦急地说道：“不想死就赶紧穿上！”

林桐难受地干呕了一声，哭丧着脸说道：“我……我晕血……”

王值简直哭笑不得，只好骑马跟在她身后，充当她的人形肉盾。

经过一阵没命的奔逃，眼见追兵就要赶上，王值猛地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林桐，对身旁的亲卫说道：“林姑娘绝不能出事！你们护送林姑娘从小道突围！”

亲卫惊呼出声：“那你呢？大人！”

王值紧了紧手中的刀，语气不容置疑：“我来断后！”

亲卫瞬间领悟了王值的意图，鼻尖一酸，哽咽道：“大人——”

“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小子记得给我上坟！”王值说完，狠狠一鞭子抽在林桐的马屁股上。

战马受惊，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林桐在惊慌之中紧紧抓住缰绳，在明暗交替的天色下，雨渐渐变小。也不知战马奔袭了多久，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林桐抬眼望去，顿时愣住了。

紧接着，她心中积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倾泻而下。

“爹——”



就在李景临中箭的那一瞬间，裴煊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一闪，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已轻巧地飞掠至李景临的身后，冰冷的刀尖抵在他的脖颈之上。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缓缓响起：“燕王殿下，好久不见了。”

李景临的身体猛地一震：“是你？你竟然还没死？”

裴煊的薄唇微微抿起，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托燕王殿下的福，侥幸捡回一条命。”

也不知是因为伤口疼痛，还是因为愤怒，李景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他机关算尽，却怎么也没算到，裴煊居然还能从那坍塌的铁矿之下活着回来。

他捂着胸口的箭伤，语气阴狠地说道：“运气不会永远眷顾你，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这座皇宫吗？”

在重重包围之下，裴煊拉着李景临，缓缓向一侧退去。他轻蔑地挑起嘴角：“还没到死的那一步呢，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无数的弓箭对准了裴煊，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李景临紧紧地控制在身前，一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决绝姿态。

李景临深吸一口气，面目狰狞地问道：“庆隆帝，是你救走的？”

“没错。”

李景临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裴煊的头颅砍下来当做酒器。

“……你真是坏了我的好事。”李景临发出一声阴冷的冷哼，寒声道，“在这皇宫大内之中，也只有你，才拥有这般神乎其神的身手了。”

“过奖。”

如黑云压城般的禁军蜂拥而至，将两人团团围住，形成了剑拔弩张的对峙之势。

短暂的沉默之后，李景临勉强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试图劝说裴煊：“庆隆帝身中剧毒，活不了几天了。就算你救了他，也捞不到任何好处。阿珩在我的手上，他的生死完全由我掌控。你这样做，不过是徒劳无功。这大齐的江山，终究是我们李家的。你一个外人，又何必执迷不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