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血染金銮

“小殿下，别哭了，没用的。”

禁军统领宛如提溜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雏鸡，粗暴地将年幼的皇孙阿珩带到燕王李景临面前。滂沱大雨中，金銮殿前，一排排被利刃封喉的禁卫军，依然挺立着，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眠。

燕王李景临，此刻怒火中烧，他一脚狠狠踹向一具早已气绝身亡的禁卫军尸体。那禁军直挺挺地倒在湿冷的地面上，面色铁青，双目圆睁，恰好与惊恐万分的阿珩四目相对。

“啊——”阿珩惊恐地捂住自己的眼睛，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李景临背负双手，焦躁地在大殿前踱步，他一把抓起案几上那份盖有玉玺印章的诏书，狠狠地摔在地上。“废物！都是一群饭桶！竟然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将人给溜走！”

禁军统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低头噤若寒蝉。

此刻，皇宫之外，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宣告着叛军的攻城之势。而皇宫之内，皇帝却离奇失踪。

内侍太监们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宫殿内四处搜寻，一个尖着嗓子的老太监声嘶力竭地喊道：“搜！仔细搜！玉玺一定还在这宫殿里！若是搜不出玉玺，你们通通都得陪葬！”

阿珩跌跌撞撞地朝着龙榻跑去，那龙榻上垂下的层层帷幔，被凄厉的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小皇孙天真地以为皇爷爷和皇祖母只是在睡觉。跑到一半，却被地上的东西狠狠绊了一跤。他低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福总管胸前赫然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倒在刺目的血泊之中。

“啊——”阿珩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

他惊慌失措地爬起来，双手沾满了鲜血，踉踉跄跄地跑到龙榻前，一把拉开帷幔，却并没有看到皇爷爷的身影，失望的神色瞬间爬上他的脸庞，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李景临缓缓蹲下身子，伸出冰冷的手，狠狠掐住阿珩的下巴，语气阴森地说：“大侄子，你的皇爷爷已经抛弃你了。我还以为他在乎你，没想到，他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懦夫罢了！”

阿珩再也无法忍受，豆大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突然，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李景临的手腕咬了一口。

李景临吃痛地向后退了一步，随即朝着禁军统领摆了摆手，冷酷地说：“把他吊起来，就吊在金銮殿前！我倒要看看，朕的父皇究竟会不会现身，我也想知道，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劫走了父皇！”

噩梦，在这无尽的雨夜中悄然降临。金尊玉贵的小皇孙，就这样被五花大绑地吊在了金銮殿前。

他的鞋子在被拖拽的过程中早已不知去向，稚嫩的脚底板赤裸地暴露在冰冷的雨水中。身上的华服也被撕扯得破烂不堪，凌乱的头发无力地垂在肩上。昏暗的灯笼光芒，忽明忽暗地照在他的脸上，映衬着他那张惨白无血色的小脸。

金銮殿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黑压压的人头在暗夜中涌动，他们如同蛰伏的野兽，等待着猎物的出现。被雨水冲刷过的铠甲，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弓箭早已上弦，蓄势待发。

突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奋不顾身地从金銮殿内冲了出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悲愤，他怒发冲冠地指着禁军统领的鼻子，破口大骂：“奸党逆贼！你们不得好死！你们抬头看看吧！吊在这房梁上的人，他不是别人，他是皇孙！是当今的皇长孙啊！”

禁军统领的脸色变幻莫测，如同走马灯一般，由红转黑。他阴冷地笑了一声，不屑地说：“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古以来，成就大业之人，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鲜血过来的？大人何必如此激动？”

“放屁！”老臣怒不可遏地啐了一口，“你这个阴沟里的老鼠！你背信弃义，忘恩负义！陛下皇恩浩荡，一手提拔你至禁军统领！陛下待你不薄啊！你竟然为了蝇头小利，跟着燕王造反！你会有报应的！你不配为人！”

“住口！”禁军统领瞬间变了脸色，被老臣斥责得恼羞成怒，他“唰”地一下拔出腰间的佩刀，恶狠狠地威胁道：“老糊涂的东西！你上有老，下有小！若是再敢口出狂言，就不怕家破人亡吗！”

“呸！”老臣怒目圆睁，喷出一口唾沫，“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燕王他就一定能登上皇位吗？别高兴得太早了！”

禁军统领不由得冷笑起来：“你还指望着谁来救驾？羽林营？顾大帅？还是安国公？”

“羽林营若是要来，早就来了！至于顾大帅，只怕是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了吧！安国公？北渝南下，安国公自顾不暇！就算他千里奔袭而来，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老臣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悲恸地跪倒在冰冷的雨水中。

禁军反叛，就意味着燕王已经成功了一大半！羽林营袖手旁观，就相当于默认了燕王即将登上皇位……

他浑身被雨水浇透，老泪纵横地看着被五花大绑吊起来的小皇孙，而后仰天长啸：“苍天啊！这世道真是烂透了！外患不停，内乱又起！李景临！你会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你不配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帝王之位——”

话音未落，他猛然一转身，朝着禁军统领手中的刀刃狠狠撞了过去。

噗呲——

老臣以死明志，鲜血瞬间飞溅，染红了冰冷的雨水。

或许是这几日见多了尸体，已经麻木了，或许是其他什么原因，雨中吊着的阿珩就这样呆呆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老臣，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曹端再也无法忍受，他想要冲出雨中救人，却被他的父亲曹思仪死死地拦了下来。

“爹！你放开我！”

曹思仪死死地拽住曹端，悲痛地说：“端儿！你冲出去又能做什么？除了白白送掉一条性命，根本于事无补啊！”

那位老臣的死，仿佛是一个信号，大臣中又冲出了几拨忠良之辈，却都被隐藏在暗夜中的利箭无情射杀。杀鸡儆猴的效果立竿见影，一时之间，再也没有人敢站出来为陛下摇旗呐喊，也没有人敢为小皇孙求情。

裴煊蛰伏在夜色之中，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

被高高吊起的阿珩，脸色苍白如死人，在冰冷的雨中瑟瑟发抖，雨水无情地浇打在他稚嫩的身体上，他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看着那些为了他而死，倒在血泊之中的大臣们，他死死地咬着牙关。

鲜血，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出。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禁军统领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精准地命中了目标，落在了禁军统领的脸上。

上一世，燕王就是用阿珩的性命设下埋伏，引蛇出洞，这一世，他竟然故伎重施！

禁军统领恼羞成怒地叫嚣着，他要“引蛇出洞”。

四月的雨夜，寒冷得让人心凉，如此瓢泼大雨之下，若是浇上几个时辰，别说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就算是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也会一命呜呼。

在第一世，阿珩亦是裴煊一手教导出来的，这个小家伙是个天赋极佳的将才。那一世，阿珩战功赫赫，是大齐历史上最骁勇无匹的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