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诀别殇

燕王骤然发难，攻势如虹，即使齐华星夜兼程赶赴漠北勤王救驾，恐怕也鞭长莫及，京城局势瞬息万变，令人难以捉摸。
“我留下几个人护你周全，等我凯旋。” 裴煊深情凝视着林桐。
林桐抬起头，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决绝：“不要。”
裴煊一时语塞。
“生死相随”这般缠绵悱恻的话语，林桐终究难以启齿，她稍作停顿，坦率而言：“要死，便一同赴死。”
裴煊被她这句不吉利的话噎得哭笑不得，旋即释然，哑然失笑道：“胡闹，我尚未迎娶心爱之人，若是就此陨命，岂能瞑目？”
林桐并未被他的玩笑逗乐，神色庄重地说道：“我愿与你并肩作战。若事与愿违，兵败身亡，就当殉情，也算得上是我们此生最好的归宿。”
裴煊闻言，内心猛烈震颤，怔怔地望着她。
林桐自觉这番话过于煽情，浑身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她略带羞涩地用手遮面，红着脸在他耳畔轻声道：“此生，定不负良人。”
裴煊听罢，喜不自胜，臭不要脸地咧嘴大笑起来。
他猛地扬起马鞭，在充满笑意的声音中高声道：“暂且不必急着升天，总得先诞下三儿两女，待百年之后，我们再同穴而眠！”

京城内外，风声鹤唳，百姓们惶恐不安，犹如惊弓之鸟，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生怕被卷入这场突如其来的内乱之中。
潜伏在京城，被燕王策反的都卫司爪牙，沦为了燕王手中的刽子手，与驻守城外，由王值统领的忠义之师展开殊死搏斗，兵戎相见。
昔日默默无闻的小旗李凡，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名趾高气扬的将领，他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上，对着城下的王值高声喊话：“王指挥使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您手下仅有区区五千兵马，想要攻破城池，简直是痴人说梦！若是您能幡然醒悟，归顺燕王殿下，殿下说了，定会既往不咎，不予追究，日后这都卫司指挥使的位置，依旧是您的！”
李凡口沫横飞，信誓旦旦地开出丰厚的条件诱惑对方，在他看来，城墙下那五千将士，不过是一群逐利之徒，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便会摇尾乞怜，俯首称臣。
毕竟在他眼中，他们这群人，无非都是一路货色罢了，要么为了金钱出卖良知，要么为了利益背叛信仰。
“呸！”王值朝着城墙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指着自己额角那道狰狞的刀疤，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在下怎么说也是顶天立地，响当当的汉子，岂能与尔等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伍！”
“你——” 李凡瞬间恼羞成怒，脸色骤变。
“姬恩白那老东西大势已去，回天乏术，就连姬太后，如今也已是笼中之鸟，自身难保，你还妄想姬家能够重回巅峰，东山再起吗？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吧！姬家早已日薄西山，后继无人了！姬家后辈之中，尽是些沉迷酒色，无能之辈！”
王值不屑地轻哼一声，手中长刀挽了个漂亮的刀花，粗犷的脸庞上，尽是不屑之色。
他王值向来效忠的，并非姬家，不过是时过境迁之后，借助姬家的势力，重新爬上高位罢了。
二十年前，他便已经是陛下钦点的御前带刀侍卫，当时的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看不惯后宫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便暗中协助南楚萧妃逃出皇宫，之后为了避祸，故意借酒闹事，被逐出宫廷，在慧妃的暗中运作之下，才得以进入都卫司，当了一名默默无闻的小卒。
李凡被噎得胸闷气短，怒火中烧，见王值如此冥顽不灵，油盐不进，只得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耐着性子做最后的规劝：“良禽择木而栖，指挥使大人，您再仔细考虑考虑吧！”
王值神色淡然，毫不客气地将他顶了回去：“王某不侍二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王某只认得一个主子，那就是当今陛下，燕王，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儿子造老子的反，简直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愤！追随燕王，王某还不如落草为寇，啸聚山林来得痛快！”
一番唇枪舌战之后，双方不再废话，直接“弃文从武”，又开始箭如雨下，厮杀起来。

京城的街道上，一队又一队的禁军来回穿梭，挨家挨户地搜查。
所有的朝廷官员及其家眷，都被以“宫中饮茶”为借口，诓骗至皇宫之中，然而，最重要的两府亲眷，却早已不知所踪——安国公府和平西侯府。
事发之时，沈济敏锐地察觉到事有蹊跷，当机立断，带着容嘉茂、林老太太、林轩以及顾心兰等一众人等，从后门悄然逃脱，而后，遇到了前来营救的弗玄影。
弗玄影得知徒媳妇身处险境，便心急如焚地匆忙赶来，结果却发现，徒媳妇竟然早已不在府中。
他气得直跺脚，吹胡子瞪眼：“兵荒马乱的，这丫头不在府中好好待着，偏偏要去什么宣州，简直是胡闹！”
莲花楼内设有密道，弗玄影将众人带到密道之中暂时躲避，密道里备有充足的食物和饮水，即使躲藏个十天半个月，也绰绰有余。
然而，此时此刻，却没有人有心情进食，一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容嘉茂脑海中一片混乱，思绪如麻，向来以“母老虎”形象示人的她，眼眶里噙满了泪水，六神无主地啜泣着：“京城里乱成这般模样，外面指定也好不到哪去，桐儿她独自一人身处异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该如何是好啊……”
“娘，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林轩在一旁轻声安慰道。
一旦发生动乱，将会是怎样一种惨烈的景象，容嘉茂又如何能够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没事”呢？
她气得扶额，又气又急地放狠话：“等她回来，我非得狠狠地打断她的腿！真是胆大包天！”
春萍哭得梨花带雨，眼泪鼻涕一大把，听闻夫人要打断她家姑娘的腿，吓得浑身一哆嗦。
容嘉茂这边哭天抹泪，弗玄影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一听说裴煊出事了，他便预感到朝局即将发生剧变，他强行将心中的冲动压下，选择留在京城打探消息，希望能为裴煊返回京城，拨乱反正做好充足的准备。
他外表强装镇定，故作若无其事，其实他心里早已如同猫抓老鼠一般，焦躁不安，坐立难宁，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到宣州，一探究竟。裴煊生死未卜，他心如刀绞，痛苦万分。
“老先生，裴兄他……”林轩听闻弗玄影是裴煊的师父，想要上前安慰他几句，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难受至极。
弗玄影瞧见他愁眉苦脸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徒弟又没死，哭丧着脸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在角落里闭目沉思的沈济，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外有强敌环伺，内有忧患丛生，也不知道顾大帅眼下情况如何了，他简直是心急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