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晴天霹雳

林桐这几日总是惴惴不安，心中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不祥之事即将发生。

天色沉闷得令人窒息，傍晚时分，天边传来阵阵低沉的雷鸣，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近一年来，天气反常，冬日里暴雪肆虐，春日里暴雨倾盆，令人心生不安。

这些日子，林桐一直住在平西侯府，陪伴着心事重重的顾心兰。顾心兰远在苍西郡的姐姐让顾心兰忧心忡忡，她终日难以入眠，一想到哥哥们皆已战死沙场，如今阿姐又身负重伤，她便感到孤立无援，悲凉之情油然而生。

华灯初上，林桐正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已经哭了好几日的顾心兰，突然，平西侯府的大门被急促地敲响，齐华那双通红的眼睛出现在门外。

齐华身形魁梧，足有八尺高，虎背熊腰，向来是铁骨铮铮的汉子，此刻眼底却布满了猩红的血丝。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沈济，沈济神色凝重，脸上也写满了沉重的心事。

“齐华？”林桐看到他们二人的神色，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发生什么事了？”

齐华看着她，欲言又止，林桐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是卓青姐姐出了什么事？

顾心兰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兔，生怕再听到什么噩耗，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在齐华和沈济之间来回游移。

她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一开口，还是忍不住哽咽出声：“苍西营……又……又吃败仗了吗？还是……还是我阿姐她……？”

顾心兰再也说不下去了，晶莹的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簌簌而落，瞬间打湿了林桐的一片衣袖。

沈济轻轻摇了摇头，安慰道：“不是顾大帅，顾大帅安然无恙。”

林桐追问道：“那……那是谁？”

沈济沉默不语，将头转向了一边。

齐华则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脸，拼命地将眼眶中的泪水憋了回去，然后深深地看了林桐一眼。

林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焦急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吞吞吐吐的！”

齐华的喉咙剧烈地颤抖着，他用力地抹了一把眼睛，艰难地说道：“……林姑娘，宣州……宣州铁矿塌陷……我家……我家公子……生死未卜……”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下，天空中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

林桐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一般，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她似乎没有听明白齐华在说什么，难以置信地将齐华方才说的那句话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在电闪雷鸣之中，她一把抓住齐华的胳膊，声音颤抖地问道：“你……你……你说什么？铁矿？裴……裴煊他不是应该在皇宫当值吗？他……他怎么会在宣州？”

齐华垂下眼眸，痛苦地看着她，屋外是呼啸的风声和瓢泼的雨声。

铁矿塌陷意味着什么，齐华心里再清楚不过，所谓的“生死未卜”，不过是安慰人的托词，让人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罢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一片死寂，只有周围压抑而沉重的呼吸声。

……

在滂沱的雨声中，齐华翻身上马，林桐是他家公子心尖上的人，他必须尽快将消息告知，他匆匆与林桐告别，便冒着大雨出城，朝着宣州的方向疾驰而去。

林桐整个人如坠冰窟，她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在忽明忽暗的闪电映照下，白得像一张纸。她无意识地紧紧抓住顾心兰的手，顾心兰被她冰冷的手指冻得打了一个哆嗦，惊呼道：“阿襄，你……你没事吧？”

“……没事。”林桐喃喃地说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顾心兰忧心忡忡地低声说道：“真的……真的没事吗？”

林桐垂下眼眸，轻声说道：“没事。”

春萍率先忍不住哭出了声。

“姑娘……”春萍的声音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要……你要是实在难过，就哭出来吧……呜……”

林桐乌黑的眼珠失去了焦距，她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屋里闷热潮湿，林桐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她松开顾心兰的手，摇摇晃晃地向屋外走去。

她努力地想要说服自己，裴煊只是出了意外，他并没有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再自欺欺人，铁矿塌陷，被活埋在地下的人，又怎么可能还有生还的希望呢？

林桐原以为自己会痛哭一场，可是她却没有。

自从齐华将这个噩耗告诉她之后，她的脑海中就像放电影一般，不停地浮现出裴煊的音容笑貌，从初次相见时的点点滴滴，到最后一次相见时的情景，在这段短暂而深刻的时日里，她竟不知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那么多的回忆。

冰冷的雨水从她的眼睫上滑落，在脸颊两侧汇聚成两条小溪，一串一串地淌下去，看起来就像是流泪一般。

春萍紧紧地跟在林桐身后，看着林桐一步步地走到雨中，然后身子突然一倾，直挺挺地晕倒在地。

……

林桐感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深处，滚落而下的巨大石块激起一片尘土，弯弯曲曲的巷道没有尽头，似乎永远也无法逃离这片无边的黑暗。

明明是在向上攀爬的道路，可是却怎么也爬不到尽头。

她紧紧地拉着一个人的手，耳边只有急促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她能感觉到那只手的温度越来越低，逐渐变得冰冷，在惊慌和无助之下，她走入了一条绝路。

她从地上捡起一把斧头，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朝着那压顶的山体奋力劈去，山体应声而裂，一道耀眼的阳光穿透黑暗，照射进来。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

林桐欣喜若狂，正想要转身拉着那只手，一起朝着光明的地方奔跑，那只冰冷的手却蓦地一松，松开了她的手，紧接着用力地将她一推，推出了地面。

她猛然回头，却看到一块巨大的石块轰然砸落，将那道身影彻底埋入黑暗的深渊。

“不要——”

林桐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更夫的打更声，忽远忽近，渐渐消失在风雨之中。

……

与此同时，裴煊率领着禁军，正一路疾行，赶往宣州。

裴煊心中所想的是，既然燕王胆敢在宣州私自开设铁矿，那么除了那个张姓知事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官员为其提供庇护，目前还不得而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一路都选择了隐蔽的小道，并未走官道，也未曾提前知会当地官员。

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他们终于抵达了私铁矿所在之地。裴煊立即率领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负责看守私铁矿的巡逻人员全部制服。至于那些被迫在此劳作的囚犯，他们早已对这种暗无天日的生活苦不堪言，巴不得有人能够解救他们。因此，当他们看到官兵前来时，都毫不犹豫地举双手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