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风云起

“知道了，你退下吧，好生伺候陛下。”太后眼皮微抬，语气淡淡地吩咐着，“这初春时节乍暖还寒，最是容易着凉，陛下的身子骨弱，你需得仔细照料才是。”

那太监是个机灵人，立刻领会了太后话中的深意，恭敬地回答：“奴才明白，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好陛下。”



炭火将酒温得恰到好处，齐华坐在裴煊对面，脸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陛下竟然把你从都卫司调到了禁卫军，还让你做了小皇孙的武学师傅？这，这简直是……”

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说，教授皇子武艺的师傅，不都是从禁军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吗？”

弗玄影拈起一颗花生米，丢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响：“少见多怪。子霖现在已经是禁军的人了，这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不对，这事儿不对劲。”齐华紧锁眉头，思索了许久，仿佛终于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猛地一拍桌子。

弗玄影饶有兴致地抿了一口酒：“哪里不对？”

“把公子调入禁军，显然是为了让他给小皇孙当师傅做铺垫。一定是陛下先看中了公子，想要公子教导小皇孙，这才有了后面调入禁军的事情。”齐华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弗玄影与裴煊对视一眼，两人嘴角都露出一丝笑意。弗玄影举起酒杯，与齐华轻轻一碰：“恭喜你，总算开窍了。”

齐华一时语塞：“……”

“你们大齐这位陛下，虽然看似势单力薄，处处受制于姬家，但他可不是个昏庸之辈。他既会用奸佞之臣，也会用贤能之士。既然无法彻底铲除姬家，便用起了制衡之术，利用皇子们之间的夺嫡之争，将朝堂分为了几大阵营。这些阵营相互抗衡，形成对峙之势，也就自然而然地牵制住了姬家。”弗玄影语气平静地分析着。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陛下选中子霖，自然有他的深思熟虑。子霖以一敌多，救驾有功，这是其勇；身为宁信侯府的人，却与侯府划清界限，在陛下眼里，子霖不贪恋荣华富贵，这是其正。所以，你们大齐这位陛下，不仅仅是在给小皇孙挑选一位武学师傅，更是在为小皇孙挑选一位忠诚的臣子。”

齐华听得唏嘘不已：“什么臣子啊，公子可是那小皇子的皇叔。”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齐华与弗玄影二人齐刷刷地看向裴煊。

齐华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抬手轻轻打了自己一下，怪自己多嘴。

本该是金尊玉贵的皇子，却沦落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子，这事儿，当真是无处申诉。

短暂的沉默之后，弗玄影率先打破了僵局：“子霖，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裴煊默默地给师父斟满了酒，却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他轻轻撇着茶沫，语气淡淡的：“有怨抱怨，有仇报仇。昭阳皇后当年纵火焚烧我母亲的宫殿，害死了几十余人，这笔血债，她必须偿还。”

“说得好！”弗玄影赞赏道，“昭阳皇后背后有世家大族撑腰，想要扳倒她，不能操之过急，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弗玄影说到这里，目光深深地看向裴煊：“子霖，你知道，为师指的不仅仅是鸣冤雪耻这件事。”

齐华也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家公子，不敢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裴煊定了定神，他明白师父话中的深意。

同为皇子，都有资格参与东宫之位的争夺。第一步，是为生母翻案，洗刷冤屈。那么，翻案之后呢？是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散王爷，还是甘心做小皇孙的臣子，为他鞍前马后？

又或者……为自己拼搏一把？

裴煊摩挲着手中的茶盏边缘，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东宫之位，燕王不能坐。”



三日科考转瞬即逝，转眼间，已是春暖花开，到了殿试放榜的日子。

林桐暗暗祈祷着三哥哥名落孙山的愿望，最终还是落空了。三哥哥再次被陛下钦点为状元郎。

林府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到处都是前来恭贺的人，热闹非凡。林桐没有去前院凑热闹，而是躲在玲珑阁里，心不在焉地喂着她那只名叫“呆瓜”的鸽子。

小鸽子早就吃饱了，只是从林桐的手里啄起一颗豆子，又吐回到自己的食碗里，乐此不疲地玩耍着。

春萍站在一旁，腿都站麻了，弯下腰捶了捶，抱怨道：“姑娘，你都喂了小半个时辰了。”

“嗯。”林桐回过神来，将手中的豆子一把扬起，接过春萍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手指。

春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小姐蔫蔫的脸色，心里很是纳闷。三公子考中了新科状元，全府上下都欢天喜地，如此天大的喜事，姑娘为何却闷闷不乐呢？

难道……

“难道姑娘闷闷不乐，是因为想念裴公子了？”春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这句话竟然脱口而出。说完之后，她自己先吓了一跳，只见自家姑娘猛地转过头来，脸色微变。

林桐将帕子塞进春萍手里，杏眼圆睁，故作生气地说道：“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想他了？”

“不不不，不是的。”春萍被自家姑娘的气势震慑住了，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我的意思是，裴公子许久没有露面了，大家伙都挺想念他的。夫人前几日还提起裴公子，轩公子也一直惦记着和他下棋呢……”

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再次在前院响起，震耳欲聋。这一天，林府比过年还要热闹，炮竹声响个不停，也不知道又是哪家府上的人前来恭贺了。

林桐被炮竹声吓了一跳，猛然想起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她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脑门，放下春萍，转身急匆匆地朝着书房走去。

科考高中之后，三哥哥娶亲的日子就要定下来了，离爹爹回京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她要赶紧给爹爹写一封家书报喜，爹爹一介武夫，做梦都想家里能出一个文人，改变一下门楣。

另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北渝很有可能会在这两个月里有所动作，骚扰进犯漠北边陲之地，她要给哥哥们提个醒，让他们小心一些。

春萍紧紧地跟在林桐身后，心里还在嘀咕着裴公子。

自从除夕夜那天，她亲眼看见裴煊牵着自家姑娘的手，再结合之前种种迹象，春萍这个憨憨的心里，便升起了一个朦朦胧胧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