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雪夜惊变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518更新时间:25/07/08 16:33:57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仿佛要将整个京都吞噬。都卫司诏狱,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血腥的气息。
一道颀长的身影,驻足在一扇铁门前。铁栏杆内空空荡荡,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裴煊深邃的眼眸,却像是穿透了这层阻碍,凝视着虚无中的幻影。
跟在他身后的齐华,略带疑惑地抬眼扫过牢门上方的数字:“公子?我们要找的人,还在前面呢。”
裴煊闻言,眼帘微动,那铁栏杆内若隐若现的“林桐尸体”也随之消散,只留下布满苔藓的冰冷地面,仿佛一切都只是幻觉。他收回目光,没有多说什么,举步朝前走去,最终停在了第十八间牢房前。
牢房内,五六个衣衫褴褛的士卒,如破败的玩偶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他们面容扭曲,血肉模糊,仿佛遭受了难以想象的酷刑。齐华只是匆匆一瞥,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这些士卒,身上布满了鞭笞的痕迹,一道道血痕纵横交错,触目惊心。他们的指甲已被残忍地剥去,只剩下血肉模糊的指尖,有的手指甚至被硬生生夹断,无力地耷拉着。更令人发指的是,他们身上还烙着一块块焦黑的烙印,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
牢房的墙角,几只肥硕的老鼠旁若无人地穿梭着,地上散落着不知何时发馊的饭菜,一只缺了口的破碗被老鼠推搡着,发出令人作呕的声响,仿佛要将这地狱般的场景,搬运到更深的地方。
“参……参将?!”
一个虚弱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一个名叫柱子的士卒,艰难地睁开双眼,率先认出了来人。其余几人也仿佛受到了感染,陆续从昏迷中挣扎着醒来。
裴煊神色冷峻,一言不发地打开牢门。柱子费力地向前挪动着身体,齐华这才发现,他的双腿也已经被打断,只能靠着双手勉强支撑。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极度的痛苦和虚弱,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齐华见状,怒不可遏地骂道:“他娘的,这是要往死里打啊!这是想屈打成招,颠倒黑白吗?!”
柱子闻言,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悲愤,眼泪顺着他满是污垢的脸颊流淌下来,划出两道清晰的泪痕。他颤抖着嘴唇,用一种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参将,我们……我们哥几个对不住大帅,连累侯府了……”若非齐华凑近了仔细倾听,几乎无法分辨他在说什么。
齐华连忙上前,解开水囊,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了几口水,又从怀中摸出一些干粮,分给其他几位士卒。这些食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无疑是救命的甘霖。
柱子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脸,语气哽咽地说道:“他们……他们这是陷害,是诬陷!我……我事后想起一些事,那个兵部官员,我们根本没有动手,是他……是他自己人下的手!”
裴煊闻言,蹲下身子,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沉声问道:“自己人?说清楚!”
“动手的是他自己的小厮,就是那个……那个唯一活着的目击证人!是他打死的!他反咬一口,说是……说是我打死了他家主子,然后……”柱子懊恼地捶打着自己胸口,声嘶力竭地说道,“后来……我也不知道我们两方怎么就打起来了,然后……然后都卫司的人就来了……但我可以肯定,那官员就是那小厮抄起桌上的盘盏砸死的!”
裴煊听完柱子的叙述,沉默了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猛然起身,转身向牢房外走去,同时头也不回地对齐华吩咐道:“去查那个小厮!”
看守牢房的狱卒,看到裴煊走了出来,一改之前的怠慢,连忙起身谄媚地行礼:“裴大人。”
裴煊将手中的钥匙,随手扔到那个名叫杨牢头的狱卒面前,语气冰冷地说道:“给我听清楚了!苍西郡那几个士卒,我要活口!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再用极刑!给我注意着点,别没轻没重!若是人死了,我唯你是问!另外……”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都卫司不是地狱!饿着犯人,是审不出任何东西的!”
杨牢头闻言,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但眼底却闪过一丝不屑,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大人有所不知啊,那几个丘八,骨头硬得很呢!十八般刑具都用过了,还是咬死不松口!不往死里敲打,是套不出话的!非得让他们奄奄一息,这牙关才能撬开啊!”
裴煊闻言,眯起眼睛,如同看着一只蝼蚁般,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裴某初来乍到,资历尚浅,竟不知什么时候,你这小小的牢头,也有掌握人生死的权利了?”
杨牢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强作镇定地说道:“咱都卫司,历来以严酷著称,大人您还年轻,跟犯人讲道理,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裴煊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玩味地说道:“你方才那句话,给我再说一遍。”
杨牢头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地重复道:“……对牛弹琴?”
“再往上一句。”裴煊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大人……您还……年轻?”杨牢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呯!”一声巨响,如同平地惊雷。杨牢头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裴煊一脚踹飞,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墙壁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浑身的骨头都仿佛散了架一般。他像一只破麻袋般摔落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又因为惯性,被弹回到了桌旁,将桌上的酒壶和卤肉撞翻在地,一片狼藉。
裴煊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冰冷地问道:“大人我还年轻吗?”
杨牢头痛苦地呻吟着,身上的腰牌也因为刚才的撞击而飞了出去。他一头撞在桌角,磕破了头,鲜血顿时染红了半张脸。他哆嗦着爬起身,抬头望向裴煊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仿佛在一瞬间变了一个人。之前那副平心静气、忍让克制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刀锋般锋利的眼神,以及周身散发出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眼底却闪烁着令人发指的寒光,像是一只蛰伏在暗夜中的野兽,不,更像是狼的眼睛。
狠戾,无情,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杨牢头周身一颤,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嚣张气焰,连忙跪倒在地,磕头认错:“大人饶命!小的……小的口无遮拦,冒犯了大人,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起来吧!”裴煊冷笑一声,语气森然地说道:“我裴煊向来睚眦必报,从不隔夜。有仇,我当场就报!往后,谁再敢将我裴煊的话当成耳旁风——”
裴煊猛然抬起脚,狠狠地踩在那牢头掉落在地的腰牌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眼神冰冷地盯着杨牢头,一字一句地说道:“这腰牌,就摘了吧!回家抱孩子去吧!”
刚入冬,第一场雪便如约而至。
走出诏狱,呼吸着外面冰冷而新鲜的空气,只见漫天飞舞的雪花,如同鹅毛般飘落下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一片银白。
齐华将双手揣进袖子里,搓了搓,驱散着身上的寒意,然后转头看向裴煊,问道:“公子,现在咱们去见见那个小厮吗?”
裴煊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他眼神深邃地望着远方,沉声说道:“镇抚使的腿,一时半刻是好不了了。但王值的屁股,用不了多久就会痊愈。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将这个案子查清楚!”
齐华闻言,忍不住咧嘴一笑,调侃道:“看来,昨天我对镇抚使大人下手还是太轻了。早知道就轻点下手,那老头也实在是不经摔,稍微一碰就倒了。”
两人不再耽搁,策马扬鞭,朝着兵部那位已故陈大人的府邸飞驰而去。
路上,齐华忽然想起什么,开口说道:“公子,咱们暗中调查这位兵部的陈大人,已经这么些日子了,却始终毫无收获。搞了半天,原来咱们一开始就查错了方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