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诏狱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2000更新时间:25/07/08 16:33:57
大齐王朝的都卫司,昔日何等风光!那是开国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刃,是皇帝的耳目喉舌。想当年,都卫司的成员无一不是跟随太祖皇帝打天下的世家子弟,上能弹劾朝廷重臣,下可窥探天下万事,只听命于天子一人,可谓权势滔天。
可如今呢?自从先帝提拔重用宦官之后,都卫司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沦为了“看门狗”的角色。权力被大大削弱,早已不复往日的荣耀,只能勉强维持现状,混吃等死。那些有能力的,早就想方设法调入禁军,谋求更好的前程,而那些无能之辈,则将其视为一份养老的差事,得过且过。
不过,作为由皇帝亲自掌控的诏狱,依旧按照传统由都卫司负责掌管。
诏狱外表看上去森严可怖,黑沉沉的高墙,乌黑的大门,给人一种沉闷压抑之感。从外门走入,经过一条幽长的细道,跨过一道内门,便来到了第一层狱前。
推开沉重的狱门,只见十几个狱卒正围着一张桌子,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他们嘴里嚼着肉,斜眼瞥向走进来的陌生人,一看便知是些喜欢耍横的兵痞。
裴煊环顾四周,发现这诏狱和如今的都卫司一样,早已没有了昔日的“辉煌”。也许是因为狱中鲜少有人进入,屋顶上布满了蜘蛛网,地上的血迹斑驳,显然是经过上百年沉淀下来的,早已与石头融为一体,难以分辨。
他走到一个看起来像是牢头的汉子身旁,客气地说道:“我想见见平西侯府的那几个士卒,不知哪位兄弟可以帮忙带个路?”
那牢头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只见他身穿都卫司的官服,却显得稚气未脱,着实不像个当官的。
他将手中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一脚踢开凳子站起身来,吐掉口中的骨头,语气不善地问道:“文书呢?”
想要进入诏狱探望犯人,必须持有盖有官印的文书,否则,就只能用银子来开路了!
想当年,诏狱鼎盛之时,油水可是相当丰厚的。可如今犯人减少,油水也跟着消失了。那些犯人家属想要见上一面,都得上下打点,可现在一年半载也捞不到几个银子,难怪一个个脾气都变得如此暴躁。
站在裴煊身后的齐华皱着眉头,不满地说道:“自己人,要什么文书!”
那牢头听后,嘴角一歪,笑着说道:“兄弟,都卫司的自己人可多了去了,少说也有两万多人马,如果每个人都来这诏狱转悠一圈,那诏狱岂不成了菜市场?”
裴煊笑着拍了拍那汉子的肩膀,将他按回凳子上,不紧不慢地说道:“王大人近日身体抱恙,诏狱这块由我负责。”
都卫司副指挥使王值,前些日子因为一些事情,屁股挨了板子,行动不便确有其事。
几个狱卒面面相觑,随后纷纷站起身来,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心中猜测着他的来头。
“代替王大人负责?”
那牢头心中冷笑,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毛都没长齐,就敢出来招摇撞骗?都卫司里数得上名号的那些人物,哪个是二十岁左右的?倒退十年还差不多!
裴煊面带微笑,从容地拿出自己的腰牌,在牢头面前晃了晃:“现在可以带路了吗?”
“都卫司都事?”那牢头眯起眼睛,阴阳怪气地笑道:“好大的官衔!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只是……”
他翻了翻眼皮,继续说道:“难道同知大人、佥事大人,还有镇抚使几位大人,也都身体不适吗?”
齐华闻言,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我说你到底会不会说人话?都卫司都事难道还管不了你一个小小的牢头!”
牢头听后,不屑地说道:“哟,这位又是哪位大官?”
裴煊抬手示意齐华稍安勿躁。
“同知大人和佥事大人确实不管诏狱的事情,他们有自己分内之事要忙。至于镇抚使大人,他昨日饮酒后不慎从云桥上跌落,摔断了腿。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诏狱的事情,由我说了算!”
那牢头听后一愣,半信半疑地看着裴煊。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故意刁难,一大把年纪了,还混迹在这诏狱里,心中难免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愤懑。看到这些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心中就忍不住来气!
没办法,谁让他只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呢?虽然和姬家攀上了关系,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得到晋升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都卫司都事这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要管他一个小小的牢头,那还是绰绰有余的,也算是他的顶头上司。
那牢头心中不悦,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着酒杯,下巴往后一指,没好气地说道:“前头左拐第十八间就是。大人请自便吧!”
裴煊似乎并没有动怒,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他托起牢头的手,将那杯酒送入了他的口中,轻声问道:“请问贵姓?”
牢头丝毫不惧,绷着脸回答道:“陇南杨氏。”
裴煊微微点头,随即拿起桌上那一串牢门的钥匙,径直朝前走去。
等到裴煊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一个狱卒突然脸色一变,小声说道:
“杨头儿,我想起来了!都卫司好像确实来了一个年轻的都事,那小子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有救驾之功,来头可不小,是宁信侯的儿子,在家里排行老六。”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众人也都恍然大悟。
“是啊!这事我也听说了,瞧着和这位爷好像对得上号。”
“哎呀!头儿,那怎么办?刚才那一出,会不会得罪这位大人了?”
杨牢头闻言,面色一惊,心中略微有些后悔,但说出去的话,又岂能轻易收回?如果在小弟们面前丢了面子,那以后还怎么混?更何况,这位爷如果真有那么大的能耐,还会对他如此客客气气吗?
不过是个二十岁左右,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毛头小子罢了!
他将酒杯往桌上一扔,不以为然地说道:“怕什么?那个裴六,无非就是一个连侯府门槛都进不去的外室子而已,能有什么出息!我还以为有多神气呢!”
裴煊耳力过人,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狱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腐朽之气和血腥味。裴煊走在这诏狱之中,目光所及之处,都感到十分熟悉,仿佛他曾经真切地来过这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