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真狗护主

太学院的学子们，那可是未来的朝廷栋梁之才，皇上怎么会自断臂膀，派禁军来镇压他们呢？这岂不是寒了莘莘学子的心？皇上需要文臣来制衡武将，这种微妙的平衡，他向来是心知肚明，很多事情，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就让他们闹吧，闹得越凶，对朝堂的制衡之术就越有利。

春萍在林桐身侧，小声嘀咕着：“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如今这些学生们要是在此地长跪不起，恐怕平西侯府就要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既然他们要给皇上施加压力，这戏自然要做足了。不跪个大半天，怎么好意思站起来？”林桐轻巧地撩起轿帘，回眸对春萍吩咐道，“去，把小虎子给我叫过来。”

人群之中，庞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来，迅速回到轿子旁边。

“交给你一件重要的差事。”林桐随手抛给庞虎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去买包子。”

庞虎在手中掂量着那充满分量的钱袋，满脸疑惑地问道：“我的小主子喂，这是打算买多少包子啊？”

“一锭银子都不要剩下，全都花掉！”林桐语气轻快。

春萍和庞虎面面相觑，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完全不明白这位小主子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林桐有条不紊地吩咐道：“去找京城里最好的几家早点铺子，把他们家的包子全都包圆了。就说是有一位和他们一样同仇敌忾的大善人，要请这些冒雨请愿的学子们用早茶。”

春萍与庞虎异口同声地惊呼：“啊？”

林桐手中把玩着一支精致的竹笛，漫不经心地吹出几个能把老鼠都吓跑的破音。那笛声在空中拐了一个极其怪异的弯之后，便戛然而止。

她微微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向庞虎，缓缓说道：“早上我从老夫人屋里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今日是斋戒日，这样吧，好事成双，咱们今天……喂狗！”

春萍听得似懂非懂，她凑到庞虎耳边，压低声音说：“姑娘这是在指桑骂槐，说这些太学的学子是狗呢。”

庞虎那张瘦长的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他神神秘秘地对春萍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此狗非彼狗，是真狗。”

春萍听得更加莫名其妙，那不还是狗吗？有什么区别？

老天爷似乎也来凑热闹，眼看着还有三五日就要入冬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天空中的雨水飘着飘着，竟然变成了雨夹雪。

学子们被冻得瑟瑟发抖，但一个个仍然笔直地跪在那里，大有文臣死谏的忠骨气概。

期间，有小太监匆匆从宫门跑出来传话，说是皇上自有圣裁，请各位学子们都回去吧。

但是学子们却依旧不依不饶，他们非要等到皇上下达严厉彻查平西侯府的圣命才肯罢休。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热气腾腾的肉包子终于送到了。

这突如其来的包子打断了请愿学子们的节奏，一时间，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喊口号，纳闷地四处张望，想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学子们开始窃窃私语：“这是谁送来的包子啊？”

正在忙着派发包子的一个饭店小二摇了摇头，憨厚地笑着说：“小的也不清楚是哪位善人，买主只是说，那位善人担心各位学子们寒雨天挨饿，所以特意送来的。”

他一边忙活着，一边又叹息道：“今天这天气可真够受罪的，瞧瞧这雪花飘的，来来来，这里还有给各位贵人们准备的热汤，快喝一些暖暖身子吧。”

一个学子抽动着鼻子，仔细地嗅了嗅：“这包子怎么闻起来香气四溢的？味道好特别啊！”

饭店小二憨厚地笑了笑，解释道：“可能是运送的车马里燃着香料的缘故吧，买主说他雨天头疼，所以就燃了一支香。”

那个学子也没有太在意，只是不由自主地吞咽了几口唾沫，然后挺直腰板，继续请愿。

雨不大不小地下着，不知从何时起，雨声中似乎隐约多了一道奇怪的声音。那是一道断断续续的笛声，笛声不成曲调，听起来十分怪异，但却又似乎自有它独特的一种腔调。

“啊呀！”突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划破了雨幕。

只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冲出来一条野狗，一下子就把一个学子身侧的笼子给撞翻在地。笼子里香气四溢的包子，顿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叽里咕噜地洒了一地。那条野狗见了，立刻像疯了一般，开始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

那个学子“噌”地一下站起身子，急忙往一侧躲去。可由于跪的时间太久了，腿脚发麻，他踉跄了几下，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紧接着，他一回头，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哪里只是一条狗啊，而是从四面八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许多条脏兮兮的流浪狗。它们闻到了肉包子的香味，全都龇牙咧嘴地一拥而上。

“哪来的狗——！”

现场顿时一片骚动，方才还跪在一起、队形整齐的学子们，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人仰马翻，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金贵学子们，被一群饥饿的野狗追得四处逃窜，溃不成军。

雨声依旧淅沥沥地下着，那不成调的笛声，也依旧不怎么悠扬地吹奏着。

林府的轿子里，春萍掀起一角轿帘，看得目瞪口呆，她终于明白庞虎口中“此狗为真狗”是什么意思了。

她震惊地问道：“虎子哥，你吹笛子还能操纵野狗呢？”

庞虎正忙着吹笛子，根本没空搭理她。林桐笑着说：“你虎子哥吹笛子还会让蛇跳舞呢。”

春萍知道庞虎天生不怕各种动物，但听到蛇跳舞，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姑娘，你怎么知道的？”

“此事说来话长……”

春萍的目光仍然停留在轿外，她忽然惊呼道：“姑娘，都卫司的人来了！”

庞虎听到这句话，立刻改变了笛声的调子，快速地御笛将那些野狗驱散。然后，他倒吸了一口气，这才转过头来，对着春萍嘿嘿一笑，说道：“我祖上是猎户，对付各种动物，有秘传的法子。”

春萍：“……”

马蹄声越来越近，庞虎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下轿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说：“姑娘，万一我被查出来，让都卫司的人抓走了，你一定要救我啊！”

林桐拍了拍他的肩膀，平静地说：“万一真的查到你头上了，我就替你蹲大牢——”

庞虎一呆，他觉得这位小主子不太靠谱，每次都拿同样的话来哄骗他。

“——放心吧，都卫司，咱有人。”林桐透过轿帘，注视着正策马而来的裴煊，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了。

裴煊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些被野狗冲散的太学学子。

在太学学子之中，有几个带头的，似乎正在小声地商量着什么。商量了片刻之后，其中一个领头的人猛地一掀衣袍，正准备重新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