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深夜宴

众人闻言，一时之间，神色各异，彼此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林仲安的目光如炬，瞬间锁定了裴煊，心中警铃大作。他万万没想到，在场的宾客之中，竟藏着一个“偷听者”。他依稀记得见过裴煊，认出他是宁信侯府的六公子，但容嘉茂却从未与裴煊谋面，只是对这个名字略有耳闻，一时之间无法将眼前之人与记忆中的名字对应起来。骤然瞧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容嘉茂心中陡然一惊，脱口而出：“这位是何人？！”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裴煊身上。

在万众瞩目之下，向来处变不惊的裴六公子，竟也感到一丝如芒在背的不自在。未等旁人引荐，他便从容地向前一步，恭敬地向林仲安夫妇行礼：“晚辈裴煊，见过安国公与夫人。”

“裴煊？”容嘉茂的脸上写满了诧异，“可是宁信侯府的裴六公子？”

裴煊微微一顿，神色复杂。在很多时候，他都极力避免与宁信侯府扯上任何瓜葛，然而事与愿违，如今朝中只要略微知晓他这个人的，都知道他是宁信侯府那个默默无闻的庶子。关于他的身世，自从那日救驾之后，便如野火般迅速蔓延开来。无论人们是否记得他的长相，只要提到“裴煊”这个名字，都会恍然大悟：“哦，原来他就是那个英勇救驾的宁信侯府小公子啊？”

裴良玉先前还百般不愿承认这个出身低微的儿子，如今却捻着胡须，乐呵呵地承认道：“正是，他便是不成器的犬子。”

看来，“裴六”这个名号，他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掉了。裴煊在心中苦笑一声，随即微微欠身，回应容嘉茂道：“正是晚辈。”

容嘉茂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裴煊，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眼前的年轻人虽然与宁信侯裴良玉长得并不十分相似，但眉眼俊朗，身姿挺拔轩昂，比起他那个风流成性的老子，不知精神了多少倍。

由于裴煊对林桐有救命之恩，容嘉茂对他天然带了几分好感。然而，一想到他在都卫司任职，又恰逢此刻怒火中烧，她脸上的表情便冷淡了下来。

“裴公子。”林仲安不动声色地开口，“先前小女蒙难，多亏裴公子鼎力相助，老夫一直未有机会当面致谢。这份恩情，林府铭记于心。日后若有用得着林府的地方，裴公子尽管开口便是。”

虽然裴煊的确有“偷听”的嫌疑，但林仲安身经百战，统帅二十万大军，自然不会当场让人难堪。裴煊神色泰然，语气温和地回应道：“安国公言重了，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容嘉茂的目光扫过紧闭的侯府大门，又转向裴煊，心中暗忖：“这小子倒还算识趣，没有挟恩图报。”

裴煊今日格外低调，他不动声色地隐身于众多将士之中，坐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宴席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因此并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林仲安与容嘉茂并不知道他与顾卓青的关系，更不知道他也是苍西的子民，只以为裴煊是作为都卫司的人，前来平西侯府办公。至于他为何此刻还未离开，难免会让人心生疑虑。

林轩性格淳朴善良，并未因裴煊的官职身份而心生芥蒂，反而满脸欣喜：“裴兄，原来你也在此？”林轩似乎对裴煊有一种莫名的好感，虽然两人的性格脾气相差甚远。

裴煊向他恭贺道：“恭喜轩公子。”

林轩脱口而出：“我大婚之时，你一定要来啊！”

容嘉茂眼神一冷，凉凉地瞥了林轩一眼，随即重重地咳嗽一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裴公子。”她面带微笑，语气轻柔地对裴煊说，“眼下正是享用宵夜的时辰，裴公子不必急着回都卫司办公，不如留下与我们一同用些宵夜再走，如何？”

容嘉茂的笑容得体，语气温和，简直是长辈关怀晚辈的典范，但仔细品味，便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的逐客之意。她的潜台词是：姬家的人，还不快滚！

裴煊终于明白林桐那“一秒变脸”的精湛演技是从何处传承而来了……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林桐，随即客客气气地回应容嘉茂：“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此言一出，除了林轩那个书呆子之外，林仲安、容嘉茂，甚至包括林桐，每个人的神色都变得古怪起来。容嘉茂似乎微微偏头，冷笑了一声，心中暗骂：“这孩子是缺心眼吗？”

都卫司指挥使是姬首辅的亲侄子，也就是说，都卫司实际上是姬首辅的势力。林桐深知裴煊的身份敏感，生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更怕她母亲的怒火殃及无辜，因此一边借着捂鼻子的动作，一边偷偷地向裴煊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滚”，一边笑着打圆场：“娘，人家裴公子那么忙，哪有时间陪您吃宵夜啊，您说是吧，裴公子？”

她的潜台词同样是：赶紧“滚”！

好家伙，戏精女儿也开始上线表演了。裴煊似乎完全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林桐顿时愣住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眼神里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大字：“你还不走？”

对方似乎双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一般，纹丝不动，看来是真的不打算离开了。林桐感到一阵绝望：“……”

她偷偷地瞥了她娘一眼，发现虽然她娘脸上风平浪静，但恐怕早已咬碎了后槽牙。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娘定是怒火攻心，已经处于暴走的状态了。“呃……”林桐干笑着对裴煊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强行送客，“裴公子，我送你。”

她的话音还未落，便被林轩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我送裴公子。”此言一出，裴煊便明白，林轩这个当哥哥的，是在贴心地保护妹妹。毕竟男女授受不亲，更何况是在深夜，林轩自然不会让妹妹去送一个关系并不亲近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