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腿多碍事

夜色深沉，京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偶尔巡逻的士兵脚步声打破寂静。裴煊站在阴影里，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神色，缓缓说道：“唔，三四颗脑袋，六七八条腿吧。”

齐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闷声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说道：“哟，咱们这位魅力四射，风流倜傥的小公子，莫非是一只蜘蛛，还是一条蜈蚣不成？”

裴煊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眉头紧锁，抬手揉了揉眉心，恰好此时，一队都卫司的士兵打马而来，他眼疾手快，一脚把齐华踹到了墙角。

齐华捂着自己可怜的屁股，与裴煊隔墙相望，压低声音说道：“这大半夜的，都卫司副指挥使竟然亲自带队巡逻，搜捕蛮贼，当真是敬业啊！公子，你可知道他眉间那道刀疤是怎么回事吗？”

别看齐华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却是个消息灵通之人，上到朝堂秘辛，下到市井八卦，没有他不知道的，活像个在村头闲聊的八卦老婶子。

裴煊本就心情不佳，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齐华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今天在街口蹲了一下午，听那些老油条说的，说是这位爷年轻的时候，可是御前带刀侍卫，风光无限，可惜嗜酒如命。有一次当值时喝得酩酊大醉，竟然和自己人打了起来，因此被踢出了禁军，贬到了这都卫司当了个小卒，大好前程就此断送。”

齐华看着那刀疤脸远去的背影，颇为感慨地说道：“不过，这位爷也的确有两把刷子，在都卫司沉浮十几年，竟然咸鱼翻身，几年前在皇家猎场上，从老虎爪下救了一位姬家人，这才被提拔为都卫司副指挥使。”

八卦说完，马蹄声也渐渐远去，都卫司的人消失在了夜色中，他们两人这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裴煊过几日就要去都卫司当值，路上，齐华便将他打听到的有关都卫司的事情，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

裴煊有些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齐华自顾自地叹了口气，说道：“都卫司鱼龙混杂，藏龙卧虎，可不比咱们苍西郡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裴煊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齐华，问道：“你知道这次顾将军为何要带顾六姑娘回京吗？”

齐华脑子转得慢，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苍西郡那穷乡僻壤，哪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愿意一直待下去？好端端的一个水灵姑娘，也会被西北风吹成黄脸婆，当然是京城好啊，繁华又安逸。”

“嗯？”裴煊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一丝探寻，“难道真的是这个原因吗？”

裴煊的眸光暗淡了几分，声音低沉地说道：“顾氏一门，四个儿子皆战死沙场，为国捐躯，而且都没有留下子嗣，一个没有后代的封疆大吏，便相当于没有了任何束缚和顾忌。苍西铁骑是镇守西境，对抗西离的一把利刃，可这把利刃，也有可能调转锋芒，对准自己人啊。”

裴煊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

齐华一头雾水，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从顾六姑娘回京，跳到了顾氏一门绝后。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可是，顾侯爷和顾将军忠肝义胆，绝不会做出那种事情啊……”

“顾侯知道自己不会，顾将军也知道自己不会，你我都知道他们不会，可是朝廷会相信吗？皇上会相信吗？”裴煊反问道。

“这个……”齐华一时语塞。

裴煊的身影渐渐没入一片阴影之中，声音也变得飘忽起来：“此次云岭一战，我们夺回了被西离侵占近百年的云西走廊，云西走廊水草丰美，物产丰富，那里曾经是苍西郡的粮仓，将来也会是苍西郡最坚实的后盾。”

“嗯。”齐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如此一来，在粮草方面，苍西郡便可以自给自足，不再依赖朝廷的供给。”

“没错，顾将军军功赫赫，顾氏一门势必会受到朝廷的嘉奖和晋升，想必过不了几日，圣旨就会下达。试想一下，顾氏一门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又有自给自足的粮仓，朝廷怎么可能放得下心？皇上又怎么可能不感到害怕呢？”裴煊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或者换句话说，是姬家能不害怕吗？”裴煊冷笑一声，“所以，捷报一传回朝廷，姬首辅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给顾将军招婿了。”

齐华“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幸灾乐祸地说道：“谁敢娶顾大帅啊？那不是土地爷挖黄连，自找苦吃吗？也不怕被大帅一脚踹成残废……”

“听说姬首辅想把他那宝贝嫡孙配给顾将军，顾将军当时正在营帐里部署军务，听到这个消息后勃然大怒，当即就上书一道折子，直接把这件事给撅了回去。”裴煊说道，“但是，顾家可不止顾将军一个女子，还有一位顾六姑娘呢。”

话题终于又绕了回来，齐华恍然大悟，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以，那姬家退而求其次，把主意打到了顾六姑娘的身上？既想把顾六姑娘当成人质，又想通过联姻来拉拢顾家的势力？好一出阴谋啊，真是不要脸！”

“哈哈！”齐华又笑了起来，“原来你刚才真的是去看那孙子了？这还用看吗？那孙子肯定配不上顾六姑娘。”

裴煊不置可否，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齐华脑子又转了一个弯，疑惑地问道：“哎——不对呀！顾将军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难道真的是专程送顾六姑娘回来与姬家结亲的吗？”

裴煊对齐华的榆木脑袋感到无语，没好气地说道：“顾将军这次回来是要先下手为强，给顾六姑娘找一门好亲事，彻底断了姬家的妄念。”

齐华这才恍然大悟，高声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裴煊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迈开脚步向前走去，齐华则屁颠屁颠地跟在他的身后，问道：“公子，那你还黑着脸做什么？”

裴煊的脸色始终没有好转，仿佛吃了苍蝇一般难受。

齐华还沉浸在姬首辅想把自己的孙子配给顾将军的笑话里，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那姬首辅爷孙俩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刚才把蜘蛛蜈蚣比喻成那孙子，我应该给蜘蛛蜈蚣道个歉。”

裴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想，他应该给癞蛤蟆也道个歉，毕竟癞蛤蟆可没有混迹于脂粉堆里，更没有那些放浪形骸的毛病。

其实，裴煊之所以突然来了兴致，想要去看看姬首辅的孙子，并非完全因为顾六姑娘。

今天在皇宫里等候的时候，他听到姬首辅与安国公寒暄客套，那个老东西说他家的嫡孙女原本打算趁着秋高气爽的天气，举办一场马球赛，结果京城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看来只能推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