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夜探香闺

好不容易憋出这么一句听上去不太聪明的安慰话，春萍自以为能抚平自家姑娘心中的焦虑，却不知这话说得有多么欠考虑。

“……”林桐听得嘴角抽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眼神复杂地瞪了春萍一眼，又偷偷瞥向一旁，发现某人正努力憋着笑，肩膀都在微微颤抖。为了赶紧把这个傻丫头支走，她只能顺着春萍的话往下说，“唔，别胡说。你家姑娘我最近练字颇有心得，假以时日，定能让你们刮目相看。”

“嗯嗯！”春萍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拳头，做了一个加油的姿势，“姑娘一定可以的！”

她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如同平地惊雷，吓得栖息在枝头的鸟雀“扑棱棱”四散飞开。

几只刚睡醒的雏鸟好奇地探出头，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院子，正要缩回脖子继续睡觉，却发现树下不知何时蹲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它们警惕地观察了片刻，发现这个庞然大物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似乎没有危险，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再次进入梦乡。

林桐推开书房的门，将春萍挡在了外面。春萍则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就在这时，房顶上，一道黑影如同柳絮般轻飘飘落下，正是裴煊。

他嘴里叼着一片翠绿的叶子，十分有礼貌地轻轻叩了叩门，压低声音问道：“不知可否打扰，能进女儿家的闺房吗？”

这话听起来倒是像模像样，仿佛上次中了暗器，狼狈地躲进人家闺房的人不是他一样。

隔着一道门，林桐冷冷地回道：“不可。”

某人故作遗憾地轻咳一声：“既然如此，在下就只能继续在房顶上吹风了。”

话音未落，只听“吱呀”一声，房门从里面打开了一条缝隙。林桐皱着眉头，一把将他拽了进去，随后又迅速将门关上。

林桐没好气地说：“这里是书房，不是什么闺房。还有，你完全可以声音再大一点，最好让整个林府的人都听到，到时候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裴煊顿时像被点了穴道一样，僵在了原地。

方才还挂在脸上的惬意笑容瞬间凝固，他摘下口中的树叶，假模假式地拱手作揖：“深夜叨扰，唐突姑娘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片刻，林桐张了张嘴，本想问问他有没有受伤，可看到他那副油嘴滑舌的模样，心头那一点点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她没好气地问：“你怎么没被巡逻的家将当成刺客抓起来？”

裴煊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

林桐在“外人”面前，一举一动都端庄大方，言谈举止也尽显高门贵女的风范，可一旦面对“自己人”，那层束缚她的外壳便会褪去，露出随性自在的一面，喜怒哀乐都显得格外鲜活。

想到自己似乎已经被划分到了“自己人”的行列，裴煊微微垂下眼睫，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笑意。

林桐疑惑地偏过头：“你……笑什么？”

裴煊倚着门框，含笑看向林桐：“我来归还帕子，难道你不欢迎吗？”

原来，裴煊回到家后，小心翼翼地将那方染了血的帕子洗干净，晾干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潜入林府，想要物归原主。他虽然平日里没个正经，但对于女儿家的贴身之物，还是不敢久留的。

当然，当年收下的那方帕子，算是一个例外。

一来，那是小姑娘随手送的帕子，花花绿绿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二来，在他和师父将萧氏安葬之后没多久，安国公便奉命出征，林桐也随母亲和哥哥们一同去了北境。

出征那日，他独自一人蹲在山头上，远远地瞧见那个身穿桃红色衣裙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与亲友们告别，随后掀开帘子，钻进了轿子里。

他默默地将那方没有机会归还的帕子，珍藏在了怀中。

与帕子一起归还的，还有林桐当日在密林中不小心遗落的羊脂白玉手镯。

“咦？”林桐有些惊讶。她平日里有些大大咧咧的，竟然没有发现自己丢了这枚心爱的手镯。

她小心地从帕子中拈起那枚镯子，惊喜地发现这镯子与之前大不一样了。镯子上镶嵌着一段精致的银丝，中间还点缀着一颗醒目的红珊瑚，在通体洁白的玉镯映衬下，显得格外俏皮可爱。

裴煊解释道：“之前，你不小心把它丢在了林子里，镯子摔出了裂痕。我找了手艺最好的匠人进行修补，那匠人手脚慢，拖拖拉拉直到近日才修好。晌午的时候……”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晌午的时候你三哥也在，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当时没能及时给你。”

林桐：“……”

听到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误会”两个字，林桐顿时满头黑线。她心想：“那个混不吝的裴六公子，竟然也会顾及这些礼数？当初也不知道是谁胆大包天，扬言要‘劫色’的！”

她抿了抿嘴角，轻声说道：“那，多谢你了。”

裴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客气客气。”

林桐将镯子重新戴回手腕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镯子修补之后，就像是焕然一新的物件，戴着有些不习惯，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自己的注意力都被这镯子给吸引走了。

街上，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

裴煊撸起袖子，准备开门离开：“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休息吧。我再不走，万一被你府上的家将给抓住了，我这么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到时候可就百口莫辩了，搞不好还会被你们林府讹上。”

林桐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给震惊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她怎么看都觉得，眼前的裴煊仿佛变成了一只花孔雀，恨不得把自己的羽毛全部都展示出来。

那家伙似乎还嫌自己不够讨人嫌，手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还不忘回头补了一句：“早点休息，字就别练了，女子无才便是德。”

林桐：“……”

裴煊笑着往外走。

林桐下意识地叫住了他：“诶……”

裴煊停下脚步，转过身。

四目相对，林桐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缓缓说道：“我不记得你家住址了，你再说一遍？”

裴煊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怎么？还真打算讹上我了？”

嘶……

林桐的眉心跳动了几下，真想抄起一根棍子，把他狠狠地揍出去。

水汽氤氲的房间里，随着一声轻微的开门声，一股凉风悄无声息地钻了进来。紧接着，一双脚蹬金丝靴的男子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