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风满楼

“这……这他娘的能往哪儿去！”齐华焦躁地原地踱步，最终停住，转向身边的小二，沉声道：“你快回酒楼看看情况，我在此守着林姑娘。”

那小二不敢怠慢，深深一鞠躬，便匆忙转身离去。

春萍在一片混乱中死死抓住自家姑娘的手，娇躯止不住地颤抖。听到齐华与小二熟稔的对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你认识那小二？”

“唔……”齐华含糊其辞，“莲花楼的跑堂，长了张笑面佛的脸，嘴巴也甜，是个周到细致的热心肠，来吃饭的，谁不认识他？”

此时此刻，整条街道早已乱作一团。有看热闹的，有听闻变故闷头逃命的，也不乏不明所以、拼命往前挤想看清发生了何事的，更有人听闻有刺客，如惊弓之鸟四散奔逃，却无奈被逆流的人群堵住，又被挤了回去。

不知何时，天空竟阴沉下来，乌云如墨般压顶，沉闷的雷声也随之滚滚而来。

囚笼之中，西离王世子阴冷的目光穿透重重人群，直射向远处刀光剑影的莲花楼，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寒声道：“起风了……”

一道寒光闪过，裴煊手中长刀势如破竹，将一名蛮人前胸贯穿，刀尖狠狠地钉在囚笼之上。他脚踩着那蛮人的尸体，猛力将刀拔出。

囚笼里的西离王世子看着裴煊，露出了一个森然的笑容：“是你？我们竟又见面了。”

裴煊回身又是一刀，结果了一名蛮人，他随手抹去溅到脸上的温热血迹，语气冰冷：“死到临头还玩劫狱这种小把戏，这里是京城，在大齐的土地上，你以为你能逃得出去吗？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

西离王世子忽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越来越猖狂，胸膛也随之剧烈颤动：“这位大齐的勇士，不到最后关头，谁是猎狗，谁是死兔，还不一定呢。”

“哦？是吗？”裴煊面无表情，声音低沉得如同寒冰，“那就走着瞧。”

泛着寒光的长刀之上，鲜血滴滴答答地落下，裴煊犹如一尊镇守八方的凶神恶煞，牢牢地守在囚笼之前，将一切邪祟之物阻挡在外。

西离王世子像是要给自己的手下打气，对着在囚笼前浴血奋战的蛮人大声喊道：“大齐气数已尽，我西离铁骑定会长驱直入，攻入大齐都城！”

闷雷声中，裴煊嗤笑一声：“世子殿下真是煮熟的鸭子——就剩嘴硬了。”

西离王世子缓缓张开双臂，对着阴沉的天空，口中念念有词，开始吟唱着什么。那声音古老而晦涩，如同某种恶毒的诅咒，又像是一种志得意满的祈祷。

风声鹤唳，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情况变得愈发复杂起来，许多蛮人竟换上了平民的衣服，混杂在老百姓之中。将士们投鼠忌器，生怕伤及无辜，一时间变得畏首畏尾。

顾卓青手执双刀，左劈右砍，一刀将一个身着粗布麻衣的蛮人捅了个透心凉，另一刀又干净利落地结果了一名黑衣人。他与裴煊背靠着背，共同抵御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

“萧子霖，你小子招呼也不打一声，留下一封信就跑了，擅自脱离军队，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裴煊神色如常：“未经将帅同意，是逃兵；征得将帅同意，是解甲归田。”

顾卓青在抽刀的间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同意了吗？”

裴煊厚颜无耻地说道：“大帅，大齐律法规定，年满十五方可从军。那年春季朝廷募兵，我生辰还差几个月。其实我的名字和户籍都是伪造的，所以，您不同意也找不到我这号人啊。”

顾卓青用刀背狠狠地敲了他一下：“此次云岭一战，你功不可没，西离王世子可是你亲手抓获的！我还准备晋升你为副将，奏折都拟好了，只待面见天子。有功不授，你小子是跟平步青云有仇吗？还是脑袋被驴踢了！”

顾卓青话音未落，便见一名下属冲杀过来，神色慌张：“报！将军！禁军请求支援，陛下被困在莲花楼！”

“什么？！”

裴煊闻言，猛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莲花楼的方向。

怪不得暗中总有人鬼鬼祟祟地盯着莲花楼，原来庆隆帝也在那里！

莲花楼上，那个气宇轩昂、临窗而立的老者，竟然是当今圣上——庆隆帝？！

裴煊怒火中烧，一把抓住西离王世子的脖子，将其狠狠地压在铁栏之上，怒喝道：“好啊，原来你玩的是声东击西的把戏！”

西离王世子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铁链，被裴煊这猝不及防的一拽，顿时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凌空被掐着脖子，脸死死地贴在冰冷的铁栏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一命……换一命，这一回，你们亏大了……你们失去的将是……一国之君！”

顾卓青当机立断，大声喝道：“子霖，速去救驾！”

裴煊一把夺过那士兵背上的弓箭，翻身上马，朝着莲花楼的方向飞驰而去。

黑衣人训练有素，行动果断，一部分人飞身跃窗而入，另一部分则从楼下冲杀而上，彻底断绝了庆隆帝的退路。禁军被逼到了绝境，退无可退，黑衣人前后夹击，将庆隆帝一行人团团围住。

庆隆帝脸色惨白，腹部中了一箭，鲜血汩汩流出。燕王李景临紧紧地护着他，躲在屏风之后。屏风之外，禁军用血肉之躯筑成一道人墙，拼死护卫着这大齐江山最为尊贵之人。

此次庆隆帝微服出行，不过是临时起意。他久病缠身，食之无味，吃腻了宫中的御膳。恰逢今日身体稍微舒坦了些，便想着出宫尝尝民间的美食，谁都没有料到，竟会发生如此变故。

事发突然，禁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又因场地受限，形势极为不利，整个防卫行动顿时溃不成军，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伤亡惨重。

黑衣人来势汹汹，如同从阴曹地府爬出来的索命恶鬼，令人胆战心惊。

整个莲花楼都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无辜遭殃的食客们，有的身首异处，当场毙命；有的连滚带爬地躲在桌子底下，吓得屁滚尿流；还有的被店里的伙计带到隐蔽的房间里藏了起来。

不幸的是，裴良玉父子与曹思仪父子刚好在下楼之时，与冲进来的黑衣人不期而遇。四个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便跑，一头扎进了一间雅间——而这间雅间，正是庆隆帝落座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