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侯府秘辛

宁信侯府，那可是背靠天子，权势滔天的地方。然而，這样的府邸，真的会庇护他吗？答案恐怕并非如此。
他，裴煊，不过是个猫嫌狗厌的外室子，一个自打出生就险些被溺死的不祥之人。他的生死，对于宁信侯府而言，根本无关紧要。
否则，为何裴辉一个随从，都敢对他大呼小叫，毫无尊敬可言？
裴煊的目光，一刻也不曾从林桐身上移开。他忽而轻笑一声，那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玩味：“你要替我赎身？”
嘶……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方才，他还人模狗样，装得像个正经君子，转眼间，就没了半分正形。
林桐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勉强扯出一丝弧度，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
裴煊依旧是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慢条斯理地说道：“多谢林姑娘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在下身价太高，千金难赎，还是卖艺慢慢偿还吧。”
噗——
雅间里，被帘子隔开的另一桌，齐华实在没能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林桐听到笑声，不由得侧过头，目光扫了过去。随后，她又狐疑地打量了裴煊片刻，脑海中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竟然真的相信了他的鬼话！
莲花楼，那可是京城最好的酒楼，一席难求，一顿饭菜价值不菲。一个欠了巨额赌债，被追杀的人，会舍得给随从单独点一桌子与主子同样的饭菜吗？
真要欠了那种见血的巨额赌债，还敢如此招摇过市？
再看看他的神情，哪里有半分被追债的窘迫和狼狈？分明是游刃有余，闲庭信步。
林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几分恼怒：“你个裴老六……你还是卖身还债吧，卖艺太慢了！”

“裴煊！”
一声怒喝，犹如平地惊雷，骤然响起。
紧接着，裴良玉怒不可遏地推开屏风，大步走了进来，面色铁青，怒火中烧。
裴辉打伤了曹端，裴良玉今日特地设下宴席，带着裴辉前来赔罪。
刑部侍郎曹思仪，乃是正三品官职，官职确实不小，但却惹不起皇亲国戚。宁信侯裴良玉，虽然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远不如他那探花郎的爹，只是在朝中挂了个虚职，但宁信侯府的余威仍在，天子的恩宠也未曾减少，绝非一般的世家大族可以轻视。
虽然被打伤的是自己的儿子，这事儿有点窝囊，但曹思仪也只能忍气吞声，装出一副大度的模样。裴良玉能亲自带着儿子前来赔罪，已经算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他曹思仪不能不识抬举，必须笑脸相迎，承下这份情。
即便裴辉在曹端头上拉屎撒尿，他曹思仪也未必敢拍案叫板。
不服气，他也只能憋着！
只因他曹思仪出身寒门，能在世家大族把持的朝堂中拥有一席之地，一路爬到刑部侍郎的位置，已经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
这厢，曹思仪刚刚落座没多久，双方正虚情假意地应酬着，裴良玉无意间往屏风外扫了一眼。就在这不经意的一瞥中，他瞧见斜对面，小二推开了屏风，走了出来。
在那片刻的开合之间，他看到了那个消失已久，突然在中秋午宴上露了一面之后，又再次失踪的便宜儿子。
裴良玉连忙与曹思仪说道：“抱歉，曹兄，先失陪一下，处理点家事。”
说罢，他一甩衣袖，怒气冲冲地前去抓人。
裴良玉大步走入，张口便骂道：“不成器的东西！不学无术，整天在外边游手好闲！我派人抓了你十八回都没抓到，好不容易抓到你一回，你还给我惹出这种混账事！”
裴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照你这样混下去，你说你能有什么好下场！”
裴良玉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全然不知，他自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学无术之辈。
裴煊缓缓撩起眼皮，语气平淡地说道：“侯爷……”
他的话音，却猝然被人打断。
“什么侯爷，我是你老子！”
裴良玉狠狠地一拍桌案，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却突然瞥见了从隔间里走出来的林桐，身上还披着一件披风。
虽说林裴两家“心平气和”地退了亲，可这终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所谓的体面，不过是看在林仲安的面子上，归根结底，还是裴家丢了颜面，传扬出去，总归有些晦气。
裴良玉满腔的怒火，顿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瞬间偃旗息鼓，收敛了起来。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挤出一道笑容，略带僵硬地说道：“桐儿也在啊，你父亲可安好？”
林桐心里暗道，你们每日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安不安好，你难道不知道吗？
虽然心里这般想着，但她面上却依旧盈盈一笑，落落大方地给裴良玉行了个后辈礼：“见过裴伯父。”
至于跟在裴良玉身后的裴辉，她根本就没拿正眼瞧他。
反正，他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屁！
要是他再敢说出那般天打雷劈、令人作呕的话，可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裴良玉拍在桌上的那一掌，险些把林轩惊醒。林轩迷迷瞪瞪地抬起头，茫然地扫视了一圈，随后，眼睛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裴良玉随口说了一句：“轩儿怎么醉成这样。”
林轩的酒量，在林家简直就是个耻辱，人送外号“三杯倒”。林家男儿，个个都是千杯不醉，唯独出了他这么一个另类。就连给他送外号的林桐，酒量都要比他好那么一点点。
平日里，林轩基本上滴酒不沾，今天实在是高兴坏了，所以才有些造次。
一来，他莫名觉得，和这位裴家六公子颇为投缘。二来，对方还是林桐的救命恩人，他身为兄长，自然要代父前来，好好地感谢一番。
至于第三点嘛……这事儿还得怪林桐。
林桐也不知道席间在发什么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林轩已经喝超了他的酒量。她见状，便也没再拦着，反正早醉晚醉都是醉，索性就由他喝个痛快，干脆来个一醉方休。
裴府的亲随上前拉开一张凳子，裴良玉掀起袍子，坐了下来，客气地对着林桐一压手：“桐儿，坐吧。”
裴良玉前一刻还挂着笑脸，转过头看向裴煊时，脸便立刻耷拉了下来。他鼻子里重重一哼，看那架势，大有要与这个废物儿子，好好聊一聊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