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风雨惊魂

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豆大的雨点敲打在车轿四周，发出密集的声响。林桐紧紧裹着裴煊的披风，手中捧着春萍递来的热茶，小口地啜饮着。

“姑娘身子弱，可千万别着凉了。”春萍心疼地为林桐掖了掖衣角，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姑娘，方才可吓死我了，奴婢从未见过姑娘如此…如此…”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林桐放下茶杯，语气淡淡地打断她：“不是伤心，也不是难过。”

是恨意，刻骨铭心的恨。

春萍心思细腻，立刻会意，连忙改口安慰道：“是，姑娘说不是就一定不是。我们姑娘才不会为了那种人生气难过呢！”

林桐无语，春萍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反而让她更加无奈。

车马在泥泞的道路上缓慢行驶，已近晌午，春萍的肚子咕咕叫个不停。轿子里虽然备着茶点，但她实在没什么胃口，只能捂着肚子，试图通过说话来转移注意力，缓解饥饿感。

“姑娘，奴婢怎么瞧着裴世子和裴六公子之间，似乎不太亲近呢？”

林桐微微探出头，目光落在车窗外模糊的景色上，又喝了一口热茶。

她也察觉到了。那日，他们兄弟俩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仿佛平静的湖面下涌动着暗流。

裴六公子似乎说过，裴辉并非良配？

常言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身为裴辉的弟弟，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养在外院，外室之子……”

林桐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信息，隐约猜到了两人之间不和的原因。

嫡庶之争，在权贵之家屡见不鲜。同样流着家族的血脉，却因出身不同，命运也截然不同。

春萍心思单纯，还在为裴煊的举动感动着：“以前都没听说过裴家还有六公子呢。他人真好，等回府后，奴婢一定要把这件披风好好洗干净，改日归还时，再备上一份厚礼一同送去，以表谢意。”

“好人？”林桐挑了挑眉，咕咚一声咽下口中的热茶，“你从哪里看出来他是个好人？”

欠着巨额赌债，半夜被人追杀……

林桐想起那晚的惊险，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将披风裹得更紧了。

春萍一脸天真：“他把披风给姑娘穿啊！不然，姑娘淋了雨，肯定会生病的。”

林桐一时语塞：“唔……”

原来如此。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突然，车厢下面传来“咔嚓”一声巨响，紧接着，马儿发出一阵阵惊恐的嘶鸣，马车失去了控制，猛地向一侧倾斜着冲了出去。在一片惊呼声中，马车狠狠地颠簸了一下，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终于停了下来，随即猛地向一侧倾翻。

林桐手中的热茶瞬间倾洒而出，一滴不剩。

轿子里，茶点撒了一地，茶水也泼了出来，一片狼藉。

春萍惊叫着紧紧抱住林桐，将她护在身下。

所幸马车并未完全翻倒，而是被某种东西卡住，勉强维持着平衡。

“周伯，发生什么事了？是车轮陷进泥里了吗？”林桐紧张地问道。

周伯焦急的声音从雨幕中传来：“姑娘，不好了！马儿脱缰了，马车也出了故障。幸好横木卡在树上，暂时稳住了平衡，但另一侧再往下滚，就是山坡了！”

林桐和春萍，恰好被甩在了倾斜的那一侧。

周伯吃力地按住马车翘起的另一侧，防止它彻底翻覆，他气喘吁吁，声音中带着一丝绝望：“姑娘，恐怕得先委屈你下车了。但要小心，稍有不慎，马车恐怕就会翻下山坡。”

“好，好！”

林桐连忙起身，但她刚一挪动，车身就剧烈晃动了一下，向倾斜的那一侧继续滑去。

周伯年事已高，已经没有足够的力量来稳住整辆马车。

“啊——”

春萍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林桐大惊失色，不敢再轻举妄动。

“姑娘，先别动！”周伯急忙喊道。

他竭尽全力地压着马车，不敢有丝毫松懈，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进退两难。

这可如何是好？照这样下去，马车肯定会翻下山坡，可是四下无人，根本没有人能帮他一把。他愁眉不展，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他万死难辞其咎！

林桐也意识到情况危急，一颗心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还不忘安慰周伯：“周伯别着急，先看看四周有没有人？”

“唉！”周伯咬紧牙关，吐出一口血水，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暴雨天，荒郊野岭的，三丈之内什么都看不清，哪里会有人经过啊！”

他快要撑不住了，那棵树也承受不住马车的重量，车身开始剧烈晃动。

“别急，一定会有办法的。”林桐试着喊道，“有没有人？救命啊——”

没有人回应，四周一片苍茫，只有无情的雨声。

他们从太清观出发的时候，观内的香客都在躲雨，后面不可能有回城的马车。而且，这雨已经下了一段时间，这种天气里，也不会有迎面而来的行人。

“救命！救命啊——”

依旧没有人回应，放眼望去，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春萍带着哭腔说：“姑娘，万一马车翻下去了，我们的腿被压断了怎么办？”

“……不会的。”林桐安慰道。

春萍瑟瑟发抖：“姑娘，我会保护你的，你别害怕。”

林桐强作镇定：“嗯，不怕。”

“姑娘，万一我死了，我的妆匣夹层里还攒着一些银两，我没爹没娘没亲人，那些银子就…就孝敬姑娘了。”

“……”林桐哭笑不得：“就你那几两碎银子，还是留着自己花吧。”

“姑娘，我不想死……”

“没那么严重，死不了的。”林桐安慰她。

正在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突然，雨声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林桐听到轿外有人高声喊道：“林姑娘，扶紧了！小心撞到头！”

林桐眼睛一亮，有人来了！

马车再次剧烈晃动了一下，似乎有人在翘起的那一侧增加了力量，随之而来的是“咔嚓”一声巨响，车身猛烈一震，终于恢复了平衡，稳稳地落回了地面。

林桐被惯性甩到了另一侧，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就看到轿帘从外面被猛地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