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血染月夜

不同于前些日子的连绵阴雨，今日秋高气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街道两旁的银杏树，好似披上了万片金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令人心旷神怡。突然，一道身影纵马疾驰而过，那人猛地勒紧缰绳，回首朝林桐的方向望了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直到林桐欣赏完风景，缩回脖子，那人才打马向西而去。

总算度过了一个身心舒畅的节日。

秋风轻拂，桂花香气弥漫。

中秋之夜，一轮皓月悬挂于空。热闹过后，众人纷纷回屋安歇，林桐却反常地难以入眠。

或许是白天在裴府哭得太多，口干舌燥，她索性从被窝里爬起来，拎着两壶果酒，悄悄地爬上屋顶，对着明月独自饮酌。

不知不觉间，一壶酒已见了底。也不知是这新酿的果酒后劲十足，还是晚宴上多贪了几杯花雕，林桐隐约感到一丝醉意涌上心头。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夜空中那些星星连起来的图形，既像一张笑脸，又像一张哭脸呢？

林桐正要打开第二壶，谁料指尖一空，酒壶竟被人抽走。

她“咦”了一声，也没回头，只是拢了拢衣衫，半眯着眼睛说道：“小虎，别闹，把酒还我。”

这个时辰，还能爬起来的，除了号称千杯不醉的小虎，恐怕旁人早就进入梦乡了。

然而，“小虎”不仅没有还酒，反而还喝了一口。

“喂，你干嘛抢我的酒喝——”林桐猛然回头，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神瞬间凝固，她悚然一惊，“怎么是你？”

“有烈酒吗？”裴煊紧紧扣住她的手腕，语气急促地问道。

“……有。”

月光倾泻而下，洒在裴煊的脸上，使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他眼尾泛着猩红，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像是一头刚从牢笼中逃脱的孤狼，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他身上沾满了血迹，分不清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胸口处，一枚暗器正中要害，殷红的鲜血不断涌出，滴落在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林桐惊恐万分，两分酒意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裴煊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地说道：“暗器上淬有剧毒，我必须尽快拔出暗器，清理伤口，需要烈酒消毒。”

“毒……剧毒？！”林桐似乎是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好，我……我去拿酒。”

她猛地起身，腿却软了一下，不小心将脚边那壶空酒踢飞出去。

圆润的酒壶顺着琉璃瓦，叽里咕噜地向下滚去，眼看就要掉落地面，裴煊眼疾手快，伸脚截住了它。

林桐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好不容易头重脚轻地挪到云梯旁。然而，她却觉得头晕得厉害，平时上下无数次的云梯，此刻却怎么也踩不准，一脚踩空，径直坠了下去。

眼看着她就要像自杀一般坠楼，千钧一发之际，裴煊踉跄几步，掠至她身旁，将她从屋顶带了下来。

脚尖刚刚触地，劫后余生的林桐，却猛地一把将裴煊推开。

不巧的是，她的手正好按在了裴煊的伤口上——裴煊刚从歹徒手中逃脱，又遭林桐“毒手”，当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一次，林桐终于没能忍住，猛地偏过头，干呕起来。

裴煊捂着伤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壶果酒也能把你喝成这样？”

“不，不是……”林桐在呕吐的间隙，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我晕血。”

裴煊愣住了，这毛病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林桐只觉得手脚冰凉，强忍着头晕目眩，退离裴煊数步之远，跑到院中的太平缸旁，捧起一捧水，扑在脸上。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感觉稍微好受了一些。

她用巾帕捂住口鼻，带着裴煊走进屋里，哆哆嗦嗦地拿出一瓶烈酒递给他：“你别轻举妄动，伤口的位置紧邻心房，太过危险了，我去喊大夫。”

“别去！”裴煊一把拽住她。

他满手都是血，林桐被他沾了一手，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她“嗷”地一声，跑到院子里，再度吐了起来。

她吐了个昏天暗地，把手翻来覆去地洗了八百遍，终于洗到闻不到一丝血腥味，这才再次头晕脑胀地返回屋里。

屋内，裴煊已经用短柄小刀，将带着倒钩的暗器，生生剜了出来。带着血肉的暗器，就被他放在案几一旁，在烛光下闪着寒光。

林桐走进屋时，他正赤裸着上半身，割下一角衣袍，给自己包扎伤口。

“你怎么……”她倒吸一口冷气，哑着嗓子说道，“我帮你包扎？”

“你会？”

“不……会。”

“不用。”裴煊抬头看了她一眼。

此时的林桐，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惨白惨白的，像个白瓷娃娃似的。

裴煊将指间的血迹擦干净，淡淡地说道：“你别再如此兴师动众，吐个好歹，把旁人招来，就算帮我了。”

林桐：“……”

处理完伤口，裴煊刚从椅子上站起身，猝不及防地“啪叽”一声，又摔了回去，他微微蹙了下眉。

“毒发了？”林桐跟着紧张起来。

在明灭的烛火下，裴煊五官轮廓分明，冷峻的眉眼在阴影中若隐若现，线条锋利的薄唇没有一丝血色，冷汗如豆般滚落，但他神色却镇定自若。

两个眼冒金星的人面面相觑片刻，林桐猛然转身，提步往外走去：“不行，我还是得去叫大夫，你会没命的。”

林桐碎碎念着，刚迈出两步，忽然被飞身扑过来的裴煊，当头砸倒在地。

“嘶，你——”

她后半句话没能骂出口。

电光火石间，数道暗箭破窗而入，裴煊抱着她就地翻滚了几圈，滚到屏风后的角落里，躲开了偷袭。

只见方才他们所在之处，落下了数支利箭。

这时，赶来的齐华破窗而入：“公子，你没事吧？”

裴煊厉声喝道：“别管我，快追！务必查清他们的来历！”

齐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一咬牙，只得转身去追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