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瑶光迷

林桐心中雪亮，裴辉纵有天大的胆子，也绝不敢承认心中那抹倩影乃是燕王妃陈芷瑶。她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才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借题发挥，煽风点火。那梨花带雨的哭诉，将一个名字中带有“瑶”字的女子，描绘成一个擅长蛊惑人心的风尘女子，仿佛裴辉的魂都被她勾走了。

裴辉纵有一百张嘴，也难以辩驳这飞来横祸，只能默默承受。

容嘉茂一听，肺都要气炸了。容家与林家，皆是世代忠良的武将世家，家风何等严谨，若有子孙胆敢流连于烟花柳巷，定要打断他们的腿！

正正经经地纳妾是另一回事，但狎妓作乐，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此事瞬间从一件可大可小的事，升级为裴世子尚未娶妻便已流连烟花场所、品行不端的大事。

“母亲，依您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容嘉茂转头，询问着端坐一旁的老太太。

林桐哭得肝肠寸断，泪水与汗水交织在脸上，老太太心疼地为她扇着风。闻言，老太太沉声道：“襄丫头若是不愿嫁，便不嫁！尚未娶亲便已朝三暮四，裴世子这般品性，恐怕是随了他那宁信侯父亲。这样的女婿，不要也罢！”

容嘉茂苦涩一笑：“若以此为借口退婚，只怕桐儿会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啊。”

老太太闻言，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怕什么？想娶我们襄丫头的人家，多如过江之鲫，可不止他们裴家一门！”

此话并非虚言。想当年庆王选妃之时，还曾派人探过林家的口风，想要迎娶林桐。

只是二人之间年龄相差甚远，那时林桐尚未及笄。再加上坊间传言，说安国公府金枝玉叶的独女，早在娘胎里便与宁信侯府世子定了娃娃亲。又被有心之人从中作梗，经过再三权衡，此事方才作罢。

实际上，林桐与裴辉之间所谓的指腹为婚，不过是当年闺蜜之间的戏言罢了，根本算不上什么娃娃亲。可外界却传得有鼻子有眼，似乎林林两家的姻亲已是板上钉钉，不可更改。

林家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刻意解释，究其原因，是他们不想卷入那风起云涌的夺嫡之争中，无心插柳柳成荫，正好以此掩人耳目，保林家安宁。

太子英年早逝，东宫之位始终空悬，林仲安手握北境二十万大军，这块肥肉，可是众皇子都想争抢的。

谁能得到安国公府的支持，夺嫡之路便多了几分胜算。可惜林仲安不结党营私，不站队，拉拢贿赂对他毫无用处。于是，那些人便只能将主意打在林府嫡女的身上。

谁知，林府唯一的嫡女，自小便有了所谓的“婚约”，此路不通。

容嘉茂接过老太太的话，缓缓道：“裴世子年纪轻轻便中了进士，考取了功名，无论家世还是才学，在一众高门子弟中都堪称翘楚。当然，这并非我看中这门亲事的最重要原因。”

“桐儿天真烂漫，胸无城府，我不愿她嫁人后卷入内宅争斗。而裴家大娘子或许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但仗着我与她自幼的情谊，她与桐儿来说，却定是一个好婆母。给裴家做新妇，桐儿不会受气，既少了婆媳之间的龃龉，又有婆母撑腰。”

这番话，说到了林老太太的心坎里。

林府人口简单，上下一心，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算计。

可放眼整个京城，哪个公侯之家的内宅不是一地鸡毛？嫡庶之争，妻妾争宠，婆媳争权，为了后宅那点蝇头小利斗来争去，乌烟瘴气。

这么说来，与裴府这门亲事虽算不上称心如意，但也勉强可以接受。

“桐儿。”容嘉茂转过身，看向林桐，语气郑重，“母亲要认真地问你一句话，与裴世子的这门亲事，你当真要退吗？”

林桐玩弄着指间的帕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在裴府，她哭了大半个时辰，哭得情真意切，此时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些许鼻音。

她低声说道：“桐儿想找一个像爹爹那样的人，只娶一妻，一生一世心里只许一人。”

说完，她静默了片刻，在心中默默补充道：“只许我一人，可不能许了旁人。”

裴辉的心里也只钟情于一人，只不过那个人不是她。

容嘉茂与林老太太对视了一眼，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指着林桐，笑着骂道：“小东西，竟敢拿你爹爹打趣。”

林老太太也笑了起来，带着几分戏谑道：“桐儿，那你可得打着灯笼仔细找喽，恐怕很难找到。”

“找不到就赖在家里一辈子！反正哥哥们不能将我赶出去，还得好吃好喝地供着我。”

“哟，听听，你当自己是菩萨呢？”容嘉茂笑着说，“那改明儿直接把你送到太清观算了，要不要再给你上一炷香？”

林桐伶牙俐齿地顶嘴道：“那不急，那是百年以后的事吧。”

容嘉茂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但鉴于老太太就在身旁，只好隔空点了点她的额头。

一番说笑，将轿中原本沉闷的气氛驱散了。老太太握住林桐的手，轻轻拍着。

她语重心长地说：“我就说桐儿不会无缘无故地提出退婚，定是有缘由。昨日她那般闹腾，想必是事先听到了一些风声。结果今日便抓了个现形，我还以为那裴世子满心都在桐儿身上，竟也是我看走了眼。”

老太太眼角瞥见林桐手心的伤痕，心疼地又皱起了眉头：“瞧瞧，这手都肿着呢！为了个裴世子，也算是受了皮肉之苦了。”

容嘉茂眼角抽搐了几下，微微苦笑。老太太这是在埋怨她打了孩子呢。

她目光从林桐红肿的手心挪开，敛眉思量片刻：“退婚之事，容我再想几日吧。”

林桐心知肚明，既然祖母已经发话了，母亲所谓的再考虑几日，也只是在思量对策罢了，退婚之事，八九不离十是成了。

轿内闷热难耐，她轻轻掀起轿帘一角，想要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