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噩梦惊醒

似乎才刚刚阖眼，屋外便噼里啪啦地炸响了鞭炮声。

林桐在混沌中嘟囔着，心想，谁家这么惹人厌烦，一大清早就扰人清梦？

她像只蚕蛹般蜷缩在被窝里，恨不得将自己裹成一枚粽子，可那连绵不绝的炮竹声却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仿佛要将她那脆弱的神经彻底轰碎。

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许久，林桐猛然惊醒，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不对劲！

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嘶……”

刚一坐起，一阵剧烈的眩晕感便如潮水般涌来，林桐眼前一黑，又重重地跌回了床上。

“小姐，今日可是个重要的日子，万万不能再睡懒觉啦，快快起身吧。”

房门外传来少女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紧接着，“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面带喜色的小丫鬟走了进来，她手中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托盘上则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林桐紧闭着双眼，竭力地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待再次坐起身时，她的目光瞬间凝固了，一眨不眨地盯着来人。

那小丫鬟，不是别人，正是她贴身伺候的婢女——春萍。

在林桐被裴辉囚禁之后，春萍曾不顾一切地想要带她逃离那座冰冷的牢笼，然而，还未等她们逃出裴府，便被人无情地发现了，春萍为了掩护她，活生生地被打死，就倒在了她的面前。

“春萍？！”林桐激动地难以自持，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春萍的胳膊。

春萍猝不及防，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拽，脚下一个踉跄，手中的托盘也随之摇晃起来，只听“啪叽”一声脆响，盛着汤药的瓷碗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碎片四溅。

“姑娘……”春萍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家小姐，语气中带着一丝埋怨，“您今日又犯起床气了吗？奴婢知道您还想再睡一会，但今日真的不行呀！”

春萍心性单纯，丝毫没有察觉到林桐那惊疑不定的神色有何异样，还以为是自家小姐又在闹小脾气，嫌自己打扰了她的美梦，故意和她置气呢。

她一边蹲下身子，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地上的碎片，一边小声地嘟囔着：“姑娘，夫人说了，你八字属金，入秋之后，肺腑总会有些不适，所以特意嘱咐嬷嬷为你熬制了这碗汤药。”

“听说这药方还是从一位隐居山野的民间奇人那里求来的呢，说是能够根治姑娘你自娘胎里带来的病根……”

在春萍喋喋不休的碎碎念中，林桐愣愣地坐在床榻上，宛如一尊石化的雕像。

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闺房，而不是那座令她窒息的裴府。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春萍手腕上的温度，春萍是鲜活的，而她自己，也同样是活生生的。

“春萍。”林桐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脖颈，突然开口唤道，嗓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

“奴婢在。”春萍迅速地收拾完地上的狼藉，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林桐的面前。

她比林桐小一两岁，天性活泼开朗，小时候曾奋不顾身地救过林桐一命，因此，两人虽是主仆关系，情谊却胜似亲姐妹。

春萍笑靥如花，对着林桐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姑娘，你的起床气终于消散啦？”

林桐：“……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八月十四呀。裴世子今日会亲自登门来请期，咱们得抓紧时间，好好打扮一番才是。”

春萍喜滋滋地笑着，从一大早开始，她的嘴角就没合拢过，似乎比自己要出嫁还要高兴。

她一边说着，一边冲着林桐挤眉弄眼，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只要日子一定下来，姑娘离出阁之日也就不远啦，奴婢听说，宁信侯府已经将成婚之日定在了十月。”

八月十四，裴辉前来请期的日子……

林桐如遭雷击，猛地打了一个寒颤，急切地问道：“现在是庆隆十九年？”

春萍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随即笑着嗔怪道：“姑娘，你真是睡糊涂了。”

“现在当然是庆隆十九年啦。昨夜非要贪杯，结果把自己喝得人事不省，就连现在是什么年份都不知道啦？”

林桐身子一软，无力地靠在床柱之上，心中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悲。

喜的是，她竟然重生了。

她没有变成孤魂野鬼，而是回到了三年前。

悲的是，此时此刻，她与裴辉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不可更改。

三书六礼，已经走过了纳采、问名、纳吉与纳征等繁琐的流程。

今日，是裴府前来请期之日，而仅仅两个月之后，她就要与裴辉结为夫妻。

林桐猛地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跳下了床榻，甚至顾不上穿鞋，便起身冲出了房门。

微风拂过她的脸颊，天边一抹红日正缓缓升起，她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就在那个清晨，安国公府的丫鬟小厮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小姐光着脚丫，从玲珑阁一路狂奔到了立琼轩。

立琼轩是安国公府的正院，也是她父母所居住的地方。

“诶——”春萍手里拎着一双精致的金缕鞋，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赶着，“姑娘，当心着凉啊……”

林桐一口气跑到立琼轩，只见她的父亲林仲安正在院子里挥剑练武，母亲容嘉茂则站在一旁，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她的鼻尖一阵酸涩，眼泪几乎夺眶而出。

听到动静，安国公林仲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着门口的方向望去，林母容嘉茂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光着脚丫、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的女儿。

“桐儿？”安国公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严厉地喝道，“胡闹！像什么样子，怎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

安国公是驰骋沙场的武将，为人刚正不阿，对待子女也十分严厉，只不过，这条规矩在林桐这里似乎并不适用，因为林桐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压根儿就不怵他。

安国公与夫人伉俪情深，一生都没有纳妾，与夫人生育了三子一女，林桐是家里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备受宠爱，简直就是在蜜罐里泡大的，被娇惯得无法无天。

她甚至敢在老虎的嘴里拔牙。

“爹爹，娘……”

林桐轻声地唤了一句，然后飞奔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父母。

“这是怎么了？”容嘉茂轻轻地拍着林桐的后背，柔声问道，“难不成是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了？”

“嗯……”林桐将头埋在父亲的怀里，带着哭腔说道，“女儿做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噩梦。”

安国公有些僵硬地挺直了脊背，想要把她从自己的怀里扒拉开，但最终还是没有舍得，只是语气严肃地说道：“马上就要嫁为人妇了，还这么没规矩，以后嫁过去，岂不是要让裴府的人笑话？”

林桐脱口而出：“我不嫁！”

安国公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怒喝道：“胡闹！你这小东西，又在作什么妖？”

林桐一手抱着自己的父亲，一手抱着自己的母亲，不停地摇着头：“女儿就是不想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