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宴无好宴

姜羽总似春风拂柳，言笑晏晏，眉眼弯弯似新月，总让人不由自主地卸下防备，心生亲近之意。

阮吉听闻姜羽对自家阿姐赞赏有加，心中已然猜出她的身份，对这位表姐的好感也如春水般涌动。

前世，阮沐与姜羽的交集并不算深。姜羽进京未久，阮沐便已嫁与温极，记忆里姜羽待她总是客客气气，即便后来成了瑞王侧妃，也未曾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是以，阮沐一时也难以捉摸她的真实意图。

但愿谋害泽儿一事与她无关，否则，无论她是谁，自己绝不会轻饶。

众人依次落座，阮仲锋轻抚着花白的胡须，率先打破了平静：“沐姐儿，我听闻你今日在琼林宴上大放异彩，写了不少诗词出来。只是，我怎么不记得大哥曾带回过这样一本诗集？”

阮沐神色淡然，语气平静地回应道：“我也记得不太真切了，似乎小时候曾随意翻看过几页，后来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阮仲锋闻言，脸上浮现出一丝惋惜之色。大哥阮重楼不通文墨，那些珍贵的诗词落在他手中，简直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

“沐姐儿。”阮仲锋目光柔和地注视着阮沐，仿佛先前那些不愉快的小插曲从未发生过一般，态度之好，甚至让一旁的魏氏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阮仲锋的眼中闪烁着精光，脸上却堆满了慈爱温和的笑容：“我还听说，庄大儒今日也对沐姐儿另眼相看？”

果然是为此而来。

阮沐心中了然，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疾不徐地开口道：“庄大儒只是对诗集中其他的诗作感到好奇罢了，并非欣赏我。二叔难道还不了解我吗？我那点微末的文采，您又不是不知道。”

阮仲锋呵呵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宽容：“沐姐儿，此言差矣。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比璃姐儿学东西快。”

听着父亲当着自己的面，如此夸赞阮沐，贬低自己，阮玲玲气得险些鼻子都歪了。

经过一番铺垫，阮仲锋终于图穷匕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沐姐儿，日后若是你想到了诗词，我可以代你送去给庄大儒。”

阮沐微微偏过头，装出一副不解的模样，静静地看着阮仲锋，等待着他的下文。

阮仲锋见状，语重心长地解释道：“你有所不知，这位庄大儒脾气古怪，喜怒无常。你年纪尚小，二叔担心你哪句话说得不对，会惹恼了他。”

“既然如此，那我还是不要去了。”阮沐连忙摆出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语气中带着一丝害怕：“明日我就将拜帖还给他。”

“那倒不必，二叔可以帮你……”阮仲锋连忙说道。

阮沐却摇了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道：“我怎么能让二叔为难呢？二叔方才也说了，庄大儒性情古怪，万一您不慎惹到他，他暗中报复二叔可怎么办？二叔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侄女万万不能让您涉险。”

阮仲锋被阮沐这番话堵得心口一阵生疼，像是吞下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庄大儒虽然已经退出庙堂，但其影响力仍然不可小觑。他原本是想借此机会在庄大儒面前露个脸，若能让他为自己美言几句，那自己至少可以少奋斗好几年。

但如此直白的目的，他又实在难以启齿。毕竟，他可是以君子自居，君子是要脸面的。

阮仲锋不肯直说，阮沐便装作什么都听不懂，反正憋得难受的又不是她。

这些伪君子虽然可恶，但只要他们还肯要那一层脸皮，就完全可以拿捏他们。

阮仲锋顿觉食不下咽，整顿饭局都脸色阴沉，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三房的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说一句废话，只有姜家母女偶尔陪着韩氏说笑两句，以缓解尴尬的气氛。

韩氏心思单纯，不懂官场上的那些弯弯绕绕，只觉得阮沐这次还算识趣。

如今府上全靠老二一人支撑，他的仕途可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影响。

韩氏侧过头，看着坐在身旁的姜姨母，笑着问道：“你们两个都来了京城，江南那边可有放心的人打理？”

姜家的产业颇丰，这也是韩氏痛快地让她们住进来的重要原因。

姜姨母用丝帕擦了擦嘴角，笑着说道：“姨母放心，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铺子里都是我的人，姜家其他人根本插不进去。至于江南的房子，我也正托人帮忙出售，届时打算在京里买一户小宅院，够我们娘俩栖身就好。”

韩氏闻言，顿时有些不高兴了，瞪了她一眼，嗔怪道：“搬出去做什么？你们孤儿寡母的，我怎么放心！你们就安心地住在这里，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若是与我这个姨母还见外，那我可要生气了！”

姜姨母连忙笑着应下，两人亲热的模样，好似一对真正的母女一般。

阮沐只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上一世，姜家的生意出了大问题，姜姨母赔得血本无归，老太太立刻就翻了脸。没想到后来姜羽攀上了瑞王这条大船，姜姨母又找回了面子，没少在老太太面前趾高气昂地炫耀。只是不知这辈子，她们还能维持多久这薄如蝉翼的亲情。

用过晚膳，众人便相继告退。临走前，魏氏笑着对韩氏说道：“母亲睡前可别忘了喝养生汤，那药膳对您的睡眠有好处。”

韩氏极重养生之道，各种滋补的汤药常年不断。

韩氏对魏氏的孝顺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地说道：“放心吧，忘不了。”

魏氏笑了笑，与阮仲锋一同离开了松鹤堂。

出了松鹤堂，魏氏斜睨了一眼眉头紧锁的阮仲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说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借阮沐的力？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如今她的眼里，可半分没有你这个二叔。”

阮仲锋冷哼一声，脸色阴沉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平日里做得太过分了，让人抓住了把柄！”

“阮仲锋，这些可都是你默认了的。”魏氏气得声音都有些发颤：“现在你却要装作一无所知吗？若你真有心护着阮沐姐弟，就算我有心亏待，也根本做不到。现在却让我自己来做这个恶人，我可忍不下这口气！”

“我默认什么了？”阮仲锋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我是读书人，往日公务繁忙，哪有心思放在后宅之事上？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好意思来怨怪别人！”说完，他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魏氏气得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

公务繁忙？那怎么还有时间与那几个狐媚子厮混！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怒火，眸色冰冷至极。

她拿阮仲锋没有办法，但阮沐那个小贱人，她还是收拾得了的，马上就有她哭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