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宴无好宴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4555更新时间:25/07/08 16:33:53

阮沐轻掩嘴角,盈盈笑意止不住地从眼角眉梢流淌出来,“你们两个啊,站在这里隔空喊话,不觉得口干舌燥吗?快进来歇歇脚,喝杯茶润润嗓子也好。”

应无双闻言,连忙摆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不了不了,我娘说了,今天阮府肯定忙得不可开交,我们要是进去,岂不是给你添乱嘛!这样吧,等你什么时候得空了,咱们一起出去溜达溜达,散散心,怎么样?”

她话音未落,就被一旁的应途眼疾手快地拽了下去。只见应途一只手紧紧扒着墙头,另一只手则牢牢地抓住应无双,生怕她再冒出什么惊人之语。“过几天望仙楼要举办一年一度的琼林宴,到时候肯定热闹非凡,要不咱们一起去凑凑热闹,开开眼界?”

“琼林宴?”阮沐听着这三个字,若有所思地轻声呢喃着。记忆的闸门瞬间被打开,前世的一幕幕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嘴角微微勾起,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犹记得前世,孟双秦正是在这琼林宴上大放异彩,凭借着出众的才情和惊艳的诗词,一举夺得了京城第一才女的桂冠,从此声名鹊起,艳压群芳。

前世的她,因为种种原因,无缘得见那场盛况。而如今,既然老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那她自然要前去好好“恭贺”一番,才不枉费她们之间那段“旧日情谊”。

……

与此同时,阮家二房内,气氛却显得格外压抑。

一家三口人围坐在饭桌旁,桌上的晚膳依旧精致可口,色香味俱全。然而,此刻的他们却如同嚼蜡一般,食之无味,难以下咽。

三个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整个房间里安静得有些诡异,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啪”的一声脆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魏氏终于忍无可忍,她猛地将手中的碗筷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怒目圆睁地瞪着还在低头喝汤的阮仲锋,语气中带着一丝质问和不满,“老爷,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些礼金,你真的打算全部都给阮沐那个小贱人和她的那个病秧子弟弟吗?”

阮仲锋放下手中的汤碗,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丝帕擦了擦嘴角,然后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不然呢?难道你真的想让那个温极跑到京兆府尹那里去告我们一状不成?”

“他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吓唬吓唬我们罢了!本来就是他温家理亏在先,我不相信他真的会为了阮沐那个小贱人,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要知道,这种事情传出去,丢的可是他温家的脸面!”在魏氏看来,温极就算有些才学,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罢了。难道温首辅还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就纵容他胡作非为不成?

“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阮仲锋听了魏氏的话,忍不住冷笑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你真当温极只是一个普通的世家公子吗?我告诉你,这个温极可不简单!

想当初,他年纪轻轻就率兵出征,以雷霆之势一战击溃了陈国数万大军,生生逼得陈国割让了三座城池给我们昭国。

要知道,昭国和陈国之间可是争斗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无数次,而这一战,可以说是昭国近年来取得的最大的一场胜利。”

“那又怎么样?”魏氏依旧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满脸不服气地说道,“如今朝廷重文抑武,那些曾经战功赫赫的将军们,现在不也得乖乖地受制于吏部吗?”

要知道,她的兄长可是在吏部担任侍郎一职,百官的考核升迁都要经过吏部的手。区区一个温四郎,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是愚蠢至极!”阮仲锋沉下眸子,语气严厉地训斥道,“你知道那一战,温极杀了多少陈国士兵吗?三万!足足三万啊!

当时,鲜血染红了整片天空,尸体堆积如山,景象惨烈至极!不然你以为温极“杀神”的名头,是怎么来的?那可是真刀真枪杀出来的!”

阮玲玲听了父亲的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她只知道温极是少年将军,长相俊美,气质矜贵,却怎么也无法将他和杀戮、鲜血联系在一起。想到父亲刚才形容的画面,她蓦然感到有些害怕。

“这样一个人,会被你三言两语就吓住吗?简直是开玩笑!”

“那……那怎么能一样呢!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难道他还敢乱来不成?”魏氏听了阮仲锋的话,气焰顿时矮了几分。

阮仲锋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又说道:“你又可知,陛下已经有意要封温极为骠骑大将军了?”

“什么?骠骑大将军?”魏氏听了这话,顿时怔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要知道,昭国已经有近百年的时间,不曾有过骠骑将军这个职位了。朝廷为了更好地掌控兵权,早就已经将兵权化整为零,各地的驻地守军也不过万余人而已,而且各处机要之地,都派有文臣坐镇督察,调动军队需要将军和督察二人手中的兵符合二为一,方可调动。

而骠骑将军再往上一步,便是大司马。那可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全国兵马。莫非陛下要恢复司马之职?

阮仲锋看到魏氏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不屑地冷哼一声。

虽然这个提议最终被内阁和翰林院联手压了下来,但这也足以看出当今陛下对温极的重视程度。即便朝廷最终没有恢复司马之职,但温极也绝非池中之物,终有一日会一飞冲天。这样的人,他怎么可能会轻易得罪呢?

“你知道就好,不要因为你哥哥在吏部任职,就目中无人,狂妄自大。温家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起的,若是因此而因小失大,日后有你哭的时候!”

阮仲锋说完,便懒得再看魏氏那张怨妇脸。她年轻的时候便不甚貌美,如今年岁大了,更是显得刻薄寡情。还是去后院找香儿她们吧,最起码她们懂得哄他开心。

魏氏看出了阮仲锋的意图,心中更是憋闷不已。

想当初,她的大哥就只娶了岑氏一人,一生一世一双人,恩爱无比,而她家的这个倒好,都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寻欢作乐。

阮仲锋走后,阮玲玲才敢开口说话,她忿忿不平地说道:“这次真是便宜阮沐那个小贱人了,这么多的好东西,竟然全都给了她!”

那些东西她也瞧过,里面的珠翠首饰都不是凡品,随便拿出一件,都比她梳妆匣子里的那些要好上不知多少倍呢!

魏氏拿起手中的帕子,轻轻地揉搓着,努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情绪。

她已经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喜欢拈酸吃醋了。如今,她稳坐阮家主母之位,又儿女双全,犯不着为了后院的几个下贱坯子而生气。

魏氏冷声道:“痴心妄想!以为有了这些银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她对付不了温极,难道还对付不了阮沐吗?

阮玲玲听了母亲的话,眼睛顿时一亮,她连忙上前,迫不及待地询问道:“娘,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来收拾她了?”

魏氏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但也要看有没有命享用。

以前,我还忌惮着温府,不敢把事情做得太过分。不过,现在倒是不必再有什么顾忌了!”

……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阮沐换上一身玄色锦衫,将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用一顶精致的沐冠固定在脑后。她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清秀俊美的少年郎。

这身衣裳,还是在她眼瞎的时候,亲手给温羌做的。现在拿出来改了改,穿着倒还算合身。

小桃满脸焦虑地盯着阮沐,不知所措地问道:“小姐,您怎么突然换上这身打扮啊?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阮沐闻言,转过身来,对着小桃弯唇一笑,刹那间,仿佛有华彩充满了整个房间,晃得小桃差点崴了脚。

“好看吗?”阮沐笑吟吟地问道。

“好看!当然好看!”小桃连忙点头应道。在她心里,她家小姐的美貌那是无可挑剔的,无论是穿什么,都好看得不得了。

阮沐弯唇笑道:“既然你喜欢,那日后也给你做一身,到时候带着你一起出去玩。”

“好呀好呀。”小桃听了阮沐的话,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


## 第1章 清白债

小桃被阮沐哄得眉开眼笑,直到她看见自家小姐走到门外,这才猛然醒悟,懊恼得几乎要哭出来。

她又被小姐给带偏了!现在根本不是说笑的时候啊!

蕲州城,北街青松巷。

一个身形佝偻的男人,扶着墙壁,脚步虚浮地走着。他时不时地举起手中的酒壶,猛灌一口,“好酒,真是好酒!嗝!”

浓烈的酒气涌上头顶,他忍不住打了个悠长的饱嗝,心满意足地摸索着,推开了自家的院门。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踏进屋,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外力,狠狠地抵在了墙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吓了一跳,酒意也清醒了几分。当他看清眼前站着的是个清秀的少年郎时,眼中的恐惧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轻佻的笑意:“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啊,长得这般水灵娇嫩,比百花楼里的姑娘还要俊俏,让老道我摸摸……”

说着,他便伸出了那只满是污垢的手。

突然,一只白皙柔嫩的纤纤沐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美得惊心动魄,超出了他所有的形容。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那只沐手猛然一转,竟将他的整条手臂都扭转了过来。

“砰”的一声闷响,木凌虚整个人都被狠狠地按在了墙壁上,脸颊火辣辣地疼,手臂更是像要断裂一般。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啊!”木凌虚的酒意彻底消散,痛苦地呻吟着:“银子,银子都在我衣柜的暗格里,少侠尽管拿去便是,只要饶小的一条狗命就行!”

“谁稀罕你的脏钱!”阮沐毫不留情地将木凌虚甩在地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木凌虚连忙捂住双眼,声嘶力竭地喊道:“我眼花!什么都没瞧见!少年尽管拿钱走人,明日酒醒,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木凌虚常年在江湖上混迹,为人圆滑至极,深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在他看来,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不算事。

阮沐慢条斯理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冷冷地说道:“听不懂人话吗?没人要你的臭钱!我来,是让你为我做一件事!”

“什……什么事?”木凌虚战战兢兢地问道。

方才那几下,他已经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绝不可能是眼前这个少年的对手。在绝对的强者面前,乖乖听话,才是唯一的活路。

阮沐敛下眼眸,死死地盯着木凌虚,凌厉的目光让他心虚不已,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自己这些年来做过的亏心事。

他干过的坏事确实不少,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样一位煞星啊!

阮沐缓缓闭上眼,前世,木凌虚的确还没来得及坑害她,但上辈子,他却差点毁了她的清白!

木凌虚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骗子,但他胜在相貌堂堂,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再加上能说会道,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混出几分名堂。

前世,他收了魏氏的银子,谎称她与韩氏八字相克,她留在府中,只会影响韩氏的健康。

恰巧那时,韩氏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折腾个不停。于是,她便被韩氏以冲撞为由,勒令送去了清心庵。

魏氏却依然不肯罢休,为了彻底侵占大房的财产,她竟然丧心病狂地找了一个地痞无赖,想要玷污她,以通奸的罪名,彻底除掉她。

她虽拼死反抗,扎瞎了那人的一只眼睛,勉强保住了清白,可终究还是名声受损。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温极才会对她心生怜悯,向她提亲。否则,也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阮沐的眸光愈发深沉,如同古井一般,波澜不惊,却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但是,这辈子绝不会再重蹈覆辙了!她要亲手终结这一切!

木凌虚阅人无数,可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会有如此冷酷决绝的目光。

少年本该是朝气蓬勃、充满希望的,即便遇到再大的坎坷,也绝不会像她这样死气沉沉,仿佛已经死过一次,早已看透了这世间的一切。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虽然是个道士,却并不相信什么怪力乱神。

阮沐冷眼睨视着他,淡淡地开口说道:“这两日,会有人来找你,让你入一府邸,给老夫人驱邪。他还会告诉你,府上的大小姐与老夫人八字不合,让你想个办法,将她赶出府去。”

木凌虚眨了眨眼睛,嘴角扯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公子直接告诉我是哪家府邸就好,小的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原来又是大宅门里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木凌虚早已见怪不怪。可以说,他就是靠着这些事情,发家致富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干干净净、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做起事来,竟然如此阴损。

看来,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危险啊!就和他自己一样!

阮沐的目光冰冷而锐利,木凌虚甚至觉得,方才好像有一股强烈的杀气,从她的身上一闪而过。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就听见阮沐继续说道:“若有人来找你,你尽管应下。不过,你需……”

阮沐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一番。

木凌虚听后,不由得愣住了。合着,这位少年公子,并不是真的想要害人,而是想将计就计?

只是,她为何会知道有人要来找自己?而且,还知道得如此详细?

现在的人,做坏事都这么不小心的吗?

他抬眼偷瞄着阮沐,见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连忙拍着胸脯应道:“少侠放心,小的保证做到!”

哼,等晚上他就卷铺盖走人,以后都别想找到他!

阮沐似乎看穿了木凌虚心里的小九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带着邪气的冷笑,让木凌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木凌虚这个名字,真是不错,听起来就比赵二狗文雅多了。”阮沐慢悠悠地说道。

木凌虚的瞳孔猛然收缩,眼中明显增添了许多警惕之色。

阮沐玩味地看着木凌虚,目光中锋芒毕露:“蕲州南罗村的赵家庄,不知凌虚道长可曾去过?那里虽然贫瘠了些,但山清水秀,风景宜人,我猜凌虚道长一定会喜欢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