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涅槃

“泽儿，是姐姐没用，是姐姐没能护你周全……”阮沐瘫坐在地，双手紧紧捂住脸庞，无助的呜咽声如同受伤的小兽。晶莹的泪珠自她指缝间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宛如一颗颗破碎的水晶，凄美而绝望。

不远处，孟双秦神情漠然地俯视着阮沐这般痛彻心扉的模样，她的眼底深处，没有丝毫的怜悯，有的只是冰冷的快意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欣赏够了阮沐的狼狈姿态，孟双秦朱唇轻启，吩咐左右将阮沐送入贤王府邸，供那好色的贤王肆意凌辱。

“孟双秦。”阮沐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带着一丝决绝，缓缓地飘散在空气中。

孟双秦闻声顿住脚步，略带疑惑地回过头，却瞧见阮沐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上，竟绽放出了一抹饱含嘲讽的冷笑，“你如此费尽心机地陷害我，莫不是因为你爱慕温极，求而不得，恼羞成怒？”

孟双秦闻言，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光，瞬间荡起了一丝波澜，仿佛被人猝不及防地戳中了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阮沐吃力地倚靠着身旁的桌案，微微抬起光洁如沐的下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幽幽地说道：“我可是亲眼瞧见，你鼓起勇气向温极表明心迹，结果却被他无情地拒绝了呢，甚至连一个正眼都吝啬于施舍给你……”

“一派胡言！”孟双秦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瞬间暴跳如雷，声嘶力竭地反驳道，“他不过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才不敢轻易吐露真情罢了！像我这般才情出众、容貌倾城的奇女子，世间难寻，只要我稍稍示意，天下的男人都会为我倾倒！”

阮沐听后，嫣然一笑，她缓缓抬起如沐般纤细柔嫩的右手，轻轻拂过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眉眼之间流转着万种风情，“就算天底下的男人都对你趋之若鹜，温极也绝不会多看你一眼。谁让我这张脸，恰好长在了他的审美之上呢？至于你嘛，长得实在是太丑了。”

“贱人！”孟双秦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平日里百般忍让的阮沐，狠狠地踩到痛处。

她恼羞成怒，挥起手掌，狠狠地朝着阮沐的脸颊扇去。

然而，就在掌风即将触及阮沐的瞬间，原本虚弱无力的阮沐，忽然眼神一凛，凌厉如刀锋般的目光，直射孟双秦。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攥住孟双秦的手腕，手指巧妙地按压在孟双秦的几处筋脉之上，孟双秦顿时感到手臂一阵酸麻，使不上半分力气。

“你明明中了合欢散，怎么可能还保持神智清醒？”孟双秦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惊恐地问道。

她忽然瞥见阮沐的腿侧，已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阮沐竟然用发簪，狠狠地刺穿了自己的大腿，鲜血正汩汩地向外流淌，而阮沐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疯子！”孟双秦刚骂出声来，就被阮沐点中了心口要穴，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阮沐。

此时的阮沐，早已褪去了往日的怯懦和伪装，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寒气逼人。

自从嫁入温府以来，她一直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一步，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尽量选择隐忍退让，却让这些人都忘了，她可是堂堂抚远将军的女儿！

身为将门之女，又岂会任人欺凌宰割！

孟双秦那张永远镇定自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裂痕，“阮沐，你快点放开我！城中上下，所有的人都已经落入了陛下的掌控之中，温极此刻也早已被诛杀于城外，没有人能够救你，你根本逃不掉的！只要你放了我，我还可以考虑饶你一条性命。”

“好啊。”阮沐弯起眉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你求我啊。”

她笑起来的时候，的确很美，可是看在孟双秦的眼里，却觉得无比的恐怖和毛骨悚然。长久以来，在面对阮沐的时候，她总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是现在，她感受到的只有深深的恐惧。

阮沐不是在和她开玩笑，她真的会杀了自己！

“求……”孟双秦蠕动着嘴唇，咬紧牙关，无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求你，放了我。”

“哈哈哈……”阮沐仰起头，肆意地大笑起来，她那削瘦的下颌，勾勒出如同匕首般锋利的弧度。

“孟双秦，你竟然如此天真啊，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放过你吧？”阮沐的眸色猩红如血，美艳之中夹杂着几分癫狂，“你若是不肯服软，我还会高看你几眼，让你死得痛快一些，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阮沐封住了孟双秦的哑穴，又取来一坛烈酒，将辛辣的酒液泼洒在屋内的各个角落，随后将剩下的酒，全部倾倒在孟双秦的身上。

她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冰冷辛辣的酒水，顺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缓缓流下，她随手抹了一把，幽幽地说道：“我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可是你不一样。温羌从龙有功，你很快就要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臣之妻了，你说我拉着你一起死，是不是赚大了？”

阮沐拿起桌上的烛台，撑着桌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的墨色眼眸，因为极度的绝望而变成了一潭死水，“孟双秦，你一定没有尝过那种痛苦、绝望、无力回天的滋味吧。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轮到你了。”

阮沐面无表情地扔下手中的烛台，燃烧的火焰接触到沾满酒液的衣裙，瞬间便如脱缰的野马般，疯狂地蔓延开来，化作一条火龙，将孟双秦紧紧地包裹起来。

火焰很快便穿透了轻薄的衣料，无情地灼烧着孟双秦的肌肤，无法忍受的剧痛，甚至冲破了穴位的禁锢，孟双秦开始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发出凄厉的哀嚎，再也没有了往日那副高贵优雅的模样，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

阮沐仰天长笑，她的衣衫上也燃起了熊熊烈火，但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反而觉得无比的解脱和畅快！

这令人窒息的憋屈日子，终于要走到尽头了，临死前能够拉上孟双秦一起陪葬，也算是不亏了！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火海之中，似乎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

阮沐冷笑着勾起嘴角，温羌待孟双秦还真是情深义重啊，为了她，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顾了吗？

房屋的横梁相继倒塌，阮沐也被浓烈的烟雾呛得神志不清，可就在她即将倒下的那一刻，忽然被人紧紧地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费力地抬起眼眸，竟然在烈火浓烟之中，看到了一双深邃而又充满爱意的眼睛。

怎么会是他！

阮沐只觉得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无尽的黑暗将她吞噬。

突然，眼前浮现出点点星光，阮沐本能地伸出手去抓取。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阮沐缓缓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小巧柔软的手和浅粉色的床幔。

这是地狱吗？

怎么看起来有些眼熟呢？

阮沐忽然瞳孔猛地一缩，猛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她一把掀开床幔，环顾四周，这才惊愕地发现，这里竟然是她出嫁之前的闺房！

她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跑到房间角落的铜镜前，铜镜中的少女，有着乌黑亮丽的鬓发，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一双灿若星辰的明亮眼眸，只不过因为年纪尚小，还略显稚嫩，未及日后的倾城绝色，但依旧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阮沐有些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温暖而柔软，如此的真实，她不是在做梦，她竟然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少女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