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求生欲

胳膊冷不丁被人戳了戳，沈慧一惊，扭头一看，是陈常在。今日她梳了个别致的双月髻，满头珠翠，叮叮当当，险些没戳到沈慧的脸。
“怎么了这是？”
沈慧小心翼翼地往她那边凑了凑，只见陈常在的脸颊瞬间染上绯色，伸出一根葱白玉指，朝她的衣领点了点，“衣领……”
想必是方才打哈欠时不小心弄歪了，沈慧不动声色地扯了扯衣襟，然后朝她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姐姐提醒，下次我院里的黄瓜熟了，给姐姐送些过去尝尝。”
上次在欣常在宫里，也是她仗义执言，沈慧心里一直记得。
“不……不用客气。”
怎么感觉她的脸更红了？像熟透的柿子一样。
这小小的插曲过后，那厢的琪妃和贤妃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空气中都弥漫着火药味。
“贤妃妹妹成日里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耳濡目染，怎么就没学到半分精髓？连最基本的宫廷礼仪都如此生疏，妹妹平日里到底有没有用心学啊？”
琪妃的目光轻飘飘地从贤妃的脚尖扫到头顶，然后绽放出一个温柔至极却暗藏锋芒的笑容。
贤妃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胸腔内横冲直撞，气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炸裂开来。偏偏温妙宁还在此处，让她不得不强压怒火，维持体面。
可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坐在她手边的杨嫔突然开了口，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快给琪妃娘娘倒杯茶润润嗓子吧，这才几日不见，娘娘的嘴角就起了这么大两个燎泡，也不知是因为什么事儿，竟是如此上火？”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琪妃，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如鲠在喉，难受至极。
这杨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两天，她为了皇上冷落自己的事忧心忡忡，寝食难安，好不容易才眯了会儿，今早起来照镜子，就瞧见自己嘴角对称地冒出了两个醒目的大泡，还没来得及吃药就被召到清和宫来，心里本就烦闷至极。
贤妃见她脸色骤变，瞬间反应过来，掩唇讥笑了几声，“绿夏，你就是这么照顾琪妃娘娘的？这天儿也不热，怎么还上火了？看来是心急如焚啊！快，给她倒杯茶降降火，早知如此，就该让她在宫里好好歇着，何必白跑这一趟，真是难为她了。”
“你！”
琪妃恶狠狠地瞪着贤妃，捏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关节泛白，几乎要将那扶手捏碎。但下一刻，她便恢复了平静，甚至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委屈，楚楚可怜地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温妙宁。
“臣妾只是担心贤妃妹妹性子莽撞，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没想到……哎！”
反应如此迅速地倒打一耙，贤妃意识到自己中计时，脏水已经泼到自己身上了。
她咬了咬牙，正要开口辩解，就听见温妙宁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疲惫，“琪妃有心了。本宫也乏了，既然各位都没有什么良策，今日就到这里吧。贤妃留下来，帮本宫再整理一下花朝宴的流程。”
原本还满腹怒火的贤妃，因为最后一句话，差点喜形于色，笑出声来。反观琪妃，脸上的表情则是一变再变，精彩至极。
……
从清和宫出来，众人三三两两地散去，沈慧独自一人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没办法，谁让她和她们住的地方都不顺路呢。
终于能伸展一下自己快要坐得麻木的身子，沈慧偷偷地叉着腰，轻轻按揉着酸痛的腰肢，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小主，阿够的羊奶快喝完了，一会儿奴婢去膳房领饭的时候，再取一些回来吧？”
沈慧点了点头。虽然阿够已经满月了，小牙也冒出来了，但它还是对羊奶情有独钟，而且平时还要加一些菖蒲做的肉骨泥，才能满足它挑剔的味蕾。
“那你一会儿先回房里拿了银子再去。”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再弄些酱骨头来，给凌风和凌云添个菜，犒劳犒劳他们。”
他们两个是池泽兴身边的人，想必对山珍海味早已习以为常，但毕竟昨天他们帮着自己做了那么多活，自己也不能毫无表示，略表心意也是应该的。
快到御花园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追了上来，拦住了她们的去路，“沈小主，我们娘娘请您过去赏花。”
沈慧嘴角抽了抽，“你家娘娘是哪位？”
“琪妃娘娘。”
呵，好一个“赏花”！算起来，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N次被琪妃“偶遇”，然后拉去赏花了。真是太“体贴”了！
沈慧无奈地叹了口气，跟在宫女身后，七拐八绕地穿过一片幽静的桂花林，便到了上次贤妃翩翩起舞的千鲤湖。湖中央的精致亭子里，琪妃端坐在石凳上，正笑盈盈地看着她。沈慧上前，不卑不亢地福身行礼，“嫔妾见过琪妃娘娘。”
“沈常在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如此拘束？”琪妃虚扶一把，示意她落座。如果能忽略她嘴角那两个碍眼的大燎泡，倒还真有几分慈眉善目的感觉。
这就开始姐妹情深了？
沈慧在心里默默琢磨着她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琪妃这般反常的态度，想必和方才花朝宴上，皇后娘娘与贤妃之间的暗潮涌动脱不了干系。
只是，她为何会找上自己呢？恐怕还是因为前些日子，池泽兴突然驾临她宫里一事有关吧。
看来，只能先静观其变，见招拆招了。
然而，沈慧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刚一落座，琪妃问出的第一个问题，就让她当场石化，大脑一片空白。
“沈常在，如果本宫和贤妃同时掉进水里了，你先救谁？”

亭外，几声清脆的鸟鸣划破了凝滞的空气，沈慧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面前，琪妃那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沈常在，本宫再问你一遍，如果本宫和贤妃同时掉进水里了，你会先救谁？”她再次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救……救谁？
沈慧的脸上写满了茫然，脱口而出，“琪妃娘娘，您和贤妃娘娘……好端端的，跑去水边做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出人意料的回答惊呆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神色各异。
听见她如此回答，琪妃也噎了一下，一时语塞。她生怕沈慧继续追问下去，索性转移了话题，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罢了，本宫只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活跃一下气氛，妹妹不必当真。”
呵，这玩笑可真好笑！
沈慧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压压惊，然后缓缓露出了一个得体又不失疏离的微笑，“娘娘说笑了，幸好只是玩笑，不然嫔妾可要担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