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迷局

若想乘胜追击，就如同豪赌一场，势必倾注更多的银两，消耗更多的粮草，派遣更多的士兵。
最终或许能彻底铲除匈奴，掌控其所有资源，但这场战争究竟会持续多久，无人能够预料。
一旦匈奴奋起反抗，战火将演变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或许三年，或许五年，甚至更久。
宁舒雅深知，呼韩邪绝非轻易屈服之辈，他骨子里流淌着好战的血液，绝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内便俯首称臣！
这其中，定然暗藏着不为人知的陷阱。
就如同上次阿史那贺鲁前来朝拜，她明知这很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可在最糟糕的结局来临之前，她却苦于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来揭露呼韩邪的险恶用心。
“嗯，等消息传回宫中，我便立刻进宫一趟。”张旭沉声道。
宁舒雅微微摇头，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尽力而为吧。至于皇上最终会如何选择……就顺其自然吧。”
宁舒雅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她也从未指望，能够依靠这样一位优柔寡断的君主，来彻底荡平匈奴。
眼下，如果真的放弃乘胜追击的大好机会，不管匈奴暗中打着什么样的主意，或许还能换来一段相对平静的时光。
只是，留给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今日我去了一趟城西，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宁舒雅缓缓说道。
张旭目光微凝，迅速捕捉到了话语中的关键信息，“如此急切地转移，岂不是更说明那位女子的身份非同寻常？”
“正是如此。阿鼠已经派遣地宫的人手前去追寻，以这几日的时间来推算，他们想必也走不远，极大概率还藏匿在朝都的某个角落。”宁舒雅有条不紊地分析道。
张旭的眉头微微皱起，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若是他们选择杀人灭口，恐怕此事就更加棘手了。”
宁舒雅同样深感忧虑。
如果宁恰波为了彻底消除后患，选择直接杀人灭口，那么到时候就会落得死无对证的局面，她们将很难找到确凿的证据，来证明宁恰波与那位萧姑娘之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夏雨荷之女。
“不过，我认为她杀人灭口的可能性或许不大。”张旭忽然话锋一转，语气中带着一丝肯定。
宁舒雅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仔细地回想着，生怕自己疏漏了什么重要的细节，“何出此言？”
张旭耐心地分析道：“若是那位所谓的公主真的想要杀人灭口，又何须等到今日呢？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将萧姑娘囚禁在身边，却始终没有痛下杀手，要么是她良心未泯，要么就是萧姑娘手中握有她的把柄，亦或是某些极其重要的东西。”
听了张旭的分析，宁舒雅顿时恍然大悟，犹如醍醐灌顶一般。
她之前一直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只是一味地思考宁恰波和萧姑娘之间的恩怨纠葛，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事实。
那就是这么多年来，尽管萧姑娘一直被囚禁，但宁恰波却从未真正地伤害过她。
所以，现在只要宁恰波还不能确定是否真的有人发现了她的秘密，她暂时就不会轻易地要了萧姑娘的性命。
而且，她将萧姑娘的性命一直留存至今，必然是因为她对宁恰波而言，还有着某种重要的利用价值。
只要这份价值依然存在，萧姑娘就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宁舒雅心中顿时感到几分释然，她带着几分感激看向张旭，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没有你在一旁协助，我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在这步步惊心的棋局中前行，恐怕早已举步维艰了。”
张旭深情地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如水，“我很高兴，能够被你需要，能够为你分忧解难。”
傍晚时分，张旭突然被紧急召入皇宫。
宁舒雅心知肚明，这定然与匈奴之事有关。
朝中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大致可以分为三个截然不同的派别。
第一是以张永昌为首的保守派，他们极力主张接受匈奴的投降，认为这样一来，便可换来国家的长治久安，百姓的安居乐业。
第二是以兵部尚书为主的激进派，他们认为匈奴人向来狡诈多变，根本不可轻信，应当趁此机会，一鼓作气彻底荡平匈奴，永绝后患。
第三是以某些官员为主的中立派，他们认为应该先保持观望的态度，既不可轻易相信匈奴的投降之举，也不可贸然继续出兵，以免徒增不必要的伤亡。
而张旭这一次毅然决然地站在了激进派的阵营之中，他也主张继续征战。
他认为，这一战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与其将来被动应战，不如现在就主动出击，彻底解决这个潜在的威胁。
而且，呼韩邪是否真心诚意地归降，这一点更是无从得知。
至少以过往的经验来看，呼韩邪此人弑父篡位，背信弃义，公然撕毁和平契约，他的人品实在令人难以信赖。
太极殿内，各派官员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从傍晚时分一直争论到深夜，依旧没能争出一个胜负，此事暂时还没有最终的定论。
此事事关重大，整个朝都都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这一夜，宁舒雅也难以安眠。
若是皇上真的最终决定退兵，那就意味着沈丹即将班师回朝。
可眼下她所做的事情，不仅仅是针对宁恰波，更是剑指柳县那支秘密训练的精兵。
她或许能够瞒得过其他人，但恐怕很难瞒过心思缜密的沈丹……
他对宁恰波的在乎程度，很可能会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地去保护宁恰波。
而一旦他开始怀疑她，以玄武军强大的势力展开调查……
宁舒雅在心中暗暗叹息。
她本以为身旁的人已经沉沉睡去，却不料一只温暖的手臂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不必担心，那些你所担忧的事情，是不会发生的。”张旭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温柔，仿佛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魔力。
宁舒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朝他贴近了一分，将头枕在他的手臂上，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是啊，如今她已经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她还有张旭，她有了能够为她遮风挡雨的伞，有了可以依靠的肩膀。

翌日辰时，朝阳初升。
宁舒雅独自一人在书房之中，仔细查阅着这三个月以来从塞北传回的战报。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匈奴曾主动发起过三次突如其来的袭击，但都以失败告终。
第三次袭击，是沈丹主动率领军队发起进攻，却不料在这关键时刻，呼韩邪突然宣布投降。
可是……
呼韩邪宣布投降的消息，却是发生在将近一个月以前。
从遥远的塞北到繁华的朝都，即便是八百里加急，最多也只需要十几日的时间便可抵达。
可是，这份重要的投降消息，却足足延迟了十日有余才传到朝都。
这多出的十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宁舒雅百思不得其解，她知道，要想了解更多的内情，只有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等待更多的消息传回来。
“娘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张旭身着朝服，从外面走了进来。
“你回来了。”宁舒雅立刻抬起头，目光关切地看向他，语气焦急地问道，“怎么样？今日皇上可有做出最终的决断？”
张旭微微叹息一声，神情略显无奈，“正如娘子所预料的那样。皇上最终还是选择了接受匈奴的投降，并且下旨召沈丹班师回朝。”
宁舒雅的面色微微一沉，虽然这结果早在她的意料之中，可是当她想到不久之后就要与沈丹正面“交锋”，她的心中还是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她若是当着沈丹的面，将宁恰波精心伪装的假面彻底撕下，她不知道他会是何种心情，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