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一夜

太阳的位置似乎更贴近了，宁舒雅感到自己仿佛要被那光芒吞噬。但那些如跗骨之蛆般的痛楚依旧啃噬着她的每一寸肌肤，让她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虫子，不知在疯狂撕咬着什么，她有多痛，那撕咬便有多深。

直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她才猛然惊醒，缓缓松开了牙齿。

张旭默默承受着肩膀上传来的剧痛，一声未吭。这就是她此刻正在经历的痛苦吗？他感同身受。直到她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空，像一只受伤的小羊羔般无助地依偎在他怀中，发出细微的呜咽声时，他肩头的疼痛才如水波般缓缓消散，只留下两行触目惊心的血色牙印。

翌日清晨，宁舒雅是被身旁的细微动静惊醒的。尽管那人动作已经尽量放轻，但身边的床榻忽然轻微一沉的感觉还是格外明显。

她惺忪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张旭站在床边，背对着她正在穿里衣的背影。原来昨夜半梦半醒间感受到的那阵阵温暖，都是来自于他的体温。

“你又要逃了吗？就像七年前那样。”

张旭正在系衣带的手猛然一僵，他缓缓回过头，只见宁舒雅正用一只手支撑着身子坐起身来，乌黑亮丽的长发从她雪白的肩头自然垂落，她那薄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一双狭长的凤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是啊，七年前他也曾如这般选择“逃离”。

那时候他不得不“逃”，只有他先“逃”回军营，搬来救兵，才能保全她的清白。

他知道，当时的她，亦如今日一般，早已清醒。

他在原地静静地等待着，时间仿佛凝固，直到晨曦的光芒洒落在他的身上，她还是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他只能选择了“逃离”，他明白，这是她做出的选择。

其实七年前的那一天，只要她开口，无论是提出任何要求，或许他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而今日，他同样也要“逃离”了，但这一次，她却开了口，而他也选择了回头。

一切似乎都变得不一样了。

“公主昨夜休息得可好？”他轻声问道，语气听不出任何波澜。

宁舒雅缓缓地坐起身来，微微伸了个懒腰，身上的锦被顺势滑落，露出了里面那件红色的肚兜，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意：“还不错。”

张旭眼眸微沉，迅速转过身去，故作镇定地从床头拿起自己的衣衫，一件一件地穿上。

宁舒雅敏锐地从他那故作正经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于是故意出言打趣道：“张大人现在时辰尚早，要不再睡一会儿？”

他依旧背对着她，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疏离：“公主是在赌微臣不敢吗？”

宁舒雅微微含笑：“大人既然无所畏惧，那为何不敢直视本宫的双眼。”

张旭眼眸微垂，目光也黯淡了几分。

七年前，他初入宫廷之时，她的心中只有沈丹一人。

七年后的今天，他已官拜尚书，而她的心里，却始终住着一个逝去之人。

昨夜，他本有机会将她占为己有，可……那又有何意义呢？

张旭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语气郑重地说道：“昨日的‘私奔’已经结束了，今日公主该启程回宫了。”

说完，他便迈开大步离开了房间，打开房门后又随即合上，只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肉体上的欢愉。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再继续用这种言语来挑逗他，他就不会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

“张旭！”宁舒雅咬牙切齿地盯着房门的方向，语气中带着一丝幽怨。

昨夜他们都已经同床共枕了，他今天竟然还在这里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突然，一些零碎的片段涌入了她的脑海，昨夜她疼得厉害，好像还咬伤了他。

她微微垂下眼眸，用食指轻轻地抚上了自己那沾染着血迹的嘴唇。

这也算是歃血为盟了吧，这艘船，除非她身死，否则他再也无法逃离！

没过多久，小鱼便走进了房间，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她走到床边，开始服侍宁舒雅起床。

“姑娘，昨夜奴婢在厢房门前等了您许久。”小鱼笑着说道，“没想到您一直都没有回来。”

宁舒雅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意识到有些奇怪，她这才后知后觉地问道：“所以这里是他的卧房？”

小鱼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姑、姑娘不知道吗？！”

宁舒雅微微摇了摇头，昨夜她疼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哪里还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小鱼眨巴着眼睛，昨晚她守了许久都不见人回到厢房，于是连忙出来寻找，结果遇到了管家才知道大人居然把这位姑娘给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她也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这依旧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么多年来，他们家大人终于开窍了！

小鱼暗暗地想着，又笑着说道：“没事的姑娘，日后这里也就是您的房间了！”

宁舒雅愣了一下，看来这个丫鬟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不过倒也无所谓，他府中的人他自然会处理，断然不会让她和他暗中结盟的事情传扬出去。

“来，替姑娘梳发。”小鱼唤来了另一个丫鬟。

宁舒雅坐在铜镜前，清楚地从镜子里看到小鱼走到了床榻边，看似是在整理床铺，实则是在偷偷地检查着什么东西。

只见小鱼轻轻地掀开锦被的一角，身子就僵在了原地，似乎看到了什么令她震惊的东西。

宁舒雅瞬间感到耳朵一红，她该不会是看到了……

小鱼默默地将锦被铺好，一颗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狂跳着。

看来昨夜的战况很是激烈啊！这血都染到床头来了……

宁舒雅无奈地扶额，看来这府中的下人还真是十分关心他们家大人的“身体情况”。

当宁舒雅用完早膳后，张旭已经备好了一匹骏马，在门口静静地等候着她。

宁舒雅穿过长长的走廊，朝着府邸的大门走去。

是时候该回去了。

“姑娘，奴婢还不知道您姓什么。”身后的小鱼轻声地询问着。

这可是未来的夫人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府中的每一个人了。

这么多年来，大人总是孤身一人，而且从来没有碰过任何女子。

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只能暗暗地担心，却又无能为力。

但没想到大人竟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