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血色泪痣

毕竟是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抵挡住刺客那夺命的第二招？

电光火石之间，张旭手中的长剑脱手飞出，眼前的局势，仿佛将他逼入了绝境。虽然仅仅只有一个刺客，可宁舒雅心知，若将他推出去当挡箭牌，或许自己能觅得一线生机。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便被她断然否定。

她，不愿这样做！

刺客的利刃再次逼近，带着死亡的气息。宁舒雅毫不犹豫地将张旭往身后猛力一拽，自己则借着这股力量，如离弦之箭般冲上前去。手中的匕首，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准确无误地刺入了刺客的咽喉。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宛如一朵朵猩红的梅花。

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意，仿佛地上的尸体不过是一堆无生命的物件，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张旭呆立当场，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宁舒雅，如此的无畏，如此的决绝，英姿飒爽得让人心惊。

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七年前，他们二人被胡狼追逐，那时的她，只有无尽的惊恐与慌乱，全然不像今日这般，即便面对死亡的威胁，也能镇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宁舒雅的目光迅速扫向不远处的大部队。

此刻，刺客的数量已是寥寥无几，这不仅得益于禁军的顽强抵抗，更因为，他们的援兵到了！

是宁南州，他率领着一队精兵强将，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战场之上，与禁军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将残余的刺客一一擒获，彻底扭转了战局！

宁舒雅猛然回过神来，反手紧紧抓住张旭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密林深处逃去。

张旭满是不解，明明已经脱离了危险，为何还要逃离？

然而，她的力道极大，而且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也只能紧紧地跟随着她的脚步，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仿佛七年前那群凶残的胡狼依旧在身后紧追不舍，宁舒雅不敢放慢脚步，唯有拼命奔跑，才能摆脱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直到深入密林许久，久到她开始气喘吁吁，再也无法支撑，她才缓缓地松开了张旭的手，停下了脚步。

二人默默地平复着呼吸，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许久之后，张旭才打破了沉默：“为何还要逃？”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探寻，一丝疑惑。

宁舒雅抬起头，凝视着他的脸庞。那张原本圣洁干净的脸颊之上，此刻却沾染了一滴鲜红的血迹，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眼角下方，宛如一颗妖冶的泪痣，平添了几分魅惑。

她缓缓地抬起手，朝着他的脸颊伸去。

张旭下意识地微微侧过头。

宁舒雅的目光始终锁定着他的眼睛，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她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他的脸很冰冷，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她用指腹轻轻地将那滴血迹擦拭干净，动作轻柔而小心。

直到这时，张旭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她收回手，含笑看着他，轻声问道：“张大人可还记得，欠本宫一个承诺？”

张旭面不改色，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是，微臣记得。”

“如此……”宁舒雅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饶有兴致地说道，“不如，带我私奔吧。”

张旭纵然平日里再如何的云淡风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在此刻，他的脸上，还是不可抑制地闪过一丝惊讶之色。

山林间，只有微风穿过树梢，发出阵阵低语，鸟儿在枝头欢快地啼鸣。

“就一日，去哪里都好。”宁舒雅的声音很轻，仿佛是在诉说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请求。

张旭微微垂下眼眸，似在认真地思考着什么，他的表情严肃而认真。

宁舒雅见他迟迟没有回应，眉头微蹙，带着一丝不满说道：“张大人难道要出尔反尔？”

人，总有想要放肆的时候。比如此刻的宁舒雅，她只想肆无忌惮地宣泄心中的压抑，否则，她真的害怕自己会彻底崩溃。

她不会后悔将张旭的承诺用在这种地方，因为，她真的很想知道，当危险来临，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如果她消失了呢？

他们，又会作何反应？

她，有些期待。

而且，今日……本就是一个特殊的日子，她应该做些什么，来祭奠那逝去的时光。

宁舒雅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张旭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她在悲伤，可是，她又因何而悲伤？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语气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好。”

当二人从林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如同一颗巨大的金色宝石，悬挂在遥远的天边，将整个大地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地平线也泛着淡淡的光芒，宛如一条金色的丝带，将天与地连接在一起。

从林子出来后，是一条蜿蜒的小路，顺着这条路往回走，便是繁华的都城，而往前走，却不知通向何方。

宁舒雅感受着空气中夹杂着的丝丝凉意，这股清凉的风，吹在她的脸上，竟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清爽之感，仿佛能够吹散她心中的阴霾。

张旭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颊之上，那些鲜血，已经被风干成了暗红色的血渍，布满了她的脸庞。她明明浑身都是血污，但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却显得格外温柔，宛如一朵在风雨中摇曳的娇花。

此刻，二人并肩站在傍晚的林间小路上的画面，显得温馨而又美好，却又带着几分不真实，仿佛是梦境一般。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棕色的素绢，递到她的面前。

宁舒雅有些惊讶，他竟然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不愧是饱读诗书的文人雅士，与那些粗犷的武夫截然不同。

她接过素绢，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素绢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墨香，与他身上那股清冷的气质极为相符。

他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不知公主今日想‘私奔’去何处？”

宁舒雅认真地思考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直直地看向他：“去张大人府上，可好？”

张旭再次被这个答案震惊。

她的言行举止，总是出人意料，仿佛永远无法捉摸。

哪怕他是大肃朝的第一智囊，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在她的面前，却似乎永远猜不透她的下一步棋，究竟会落在何处。

“好。”他还是答应了。

既然已经答应了她的承诺，那么今日，他便是她的人。

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会顺从她，由着她。

宁舒雅本以为，张旭作为一朝权臣，他的府邸应该位于都城最繁华的地段，即便不是金碧辉煌，也应该是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可当她与他来到府邸门前时，才发现一切都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们根本没有进城，而是来到了城郊一处僻静的宅子。

宅子门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一座古朴的木桥横跨溪流之上，连接着宅子前院。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桃花树，只是，此时正值深秋时节，桃花早已凋零，只剩下一地的落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三两个奴婢正在庭院中打扫落叶，见到张旭回来，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朝着他恭敬地行礼。

但她们的脸上，无不带着震惊之色。她们不仅惊讶于张旭为何会在这个时辰回府，更是惊讶于他竟然会带一个女子回来！

而且，这女子浑身是血，那血迹，怎么看都像是别人的……

但她们，不敢多言，只能将心中的疑惑和震惊，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公主请。”张旭微微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宁舒雅环顾着四周，举步朝着宅子里面走去，带着一丝打趣的意味说道：“此处，该不会是张大人专门金屋藏娇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