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掌掴

谁知宁舒雅并不在殿中，张旭在那银杏树下久候不见人影，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失落，只得作罢，转身离去。

然而，命运弄人，刚迈出殿门，便与迎面而来的宁舒雅撞了个正着。

她孤身一人，原本就清瘦的身姿此刻更显单薄，不见一丝血色。往日里顾盼生辉的眼眸，如今也黯淡无光，布满了挥之不去的寒意。散乱的发髻，松垮的衣衫，以及那略显怪异的步伐，无不诉说着她方才经历了一场不堪的遭遇。

张旭的心猛然一紧，手中的琴险些脱落，脚步也不由加快。然而，就在即将靠近她的时候，却又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骤然停住。

宁舒雅抬眼，看到了正朝自己走来的张旭，顿时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她的双眸剧烈颤动，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为何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以这般狼狈不堪、无所遁形的模样与他相遇？

她看着他停在了自己面前，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丝讶异，与他那向来清高的神情显得格格不入。

宁舒雅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带着几分自嘲。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模样了。想当年在和亲的路上，被胡狼追赶的时候，可比现在还要难堪百倍。

张旭身形微微一顿，随即恭敬地行礼道：“微臣见过公主。”

“今日不必学琴了，你走吧。”宁舒雅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平淡至极。说完，便要错身离开。然而，刚一迈步，便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身子一个踉跄，径直朝着前方栽去。

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然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一只手紧抱着长琴，另一只手则稳稳地接住了她。

她诧异地抬起头，正对上张旭的目光。他那向来深邃如潭的眼眸，此刻竟也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清风拂过，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上点缀着万千红紫，仿佛只差最后一点火候，便会一夜盛开，美不胜收。

张旭微微一愣，随即迅速收回手，后退几步，语气略带歉意：“微臣冒犯了。”

她单薄的身子，即使方才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手臂上，也轻若鸿毛。

但他明白，此刻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

宁舒雅看了他疏离的模样一眼，随即继续朝着殿内走去。不知为何，心底竟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惆怅。

张旭站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她艰难地一瘸一拐地离去。从这里到殿门，尚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公主。”

宁舒雅听到声音，微微侧过头。张旭正以一种极缓的速度与她并肩而行。他抬起手臂，保持在她的身旁，脸上依旧是那副儒雅清冷的模样，让人难以捉摸他此刻的情绪。

“微臣送您进殿。”

只要进了殿门，自然会有宫人上前伺候。

宁舒雅看着伸在自己面前的手臂，只要她抬手，便可以触碰到。只要扶着他的手臂，她便不至于如此难堪地一瘸一拐。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如此高傲的他，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一路走来，她遇到了那么多人，他们都选择了冷眼旁观，为何偏偏他不一样？为何偏偏他要伸出手，伸出她触手可及的一只手……

宁舒雅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轻吸一口气，选择了独自艰难地向前走去。

她要的不是他的怜悯！

她要的是他的臣服，要他冷血无情，要他杀人如麻，要将他从高岭之上拉下来，与她一同坠入地狱！

“公主若再强撑，只怕腿上的伤会更加严重。”

张旭再次跟了上来，主动用手背托起她的手，成为了她的拐杖。

宁舒雅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明明平静的语气，却如同初春消融冰雪的溪水一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那张大人，这样做可合乎规矩？”她轻声问道。

张旭沉默不语，也没有看向她。

他自然知道这于礼不合，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总有一些冲动，会凌驾于规矩之上。

她有些失神地跟着他的步伐，朝着殿门的方向走去。有了他的搀扶，腿上的伤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短短的一段路程，宁舒雅却觉得走了好久，每一步都显得那般沉重，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长公主！”

到达殿门外，一众宫人发现了宁舒雅，连忙迎了上来。

宫女们将她扶了过去，又有人连忙吩咐传唤太医。

待宁舒雅再次回眸时，张旭已经抱着长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欲言又止，凤眸中原本的冷漠被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张旭，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冷冷一笑，越是这样，就越是有趣起来了。

宁舒雅回到永宁殿后没多久，桂嬷嬷与几个一同出行的宫人便赶了回来。他们跟随宁舒雅走出永宁殿没多久，便被人从背后偷袭放倒。

还是巡逻的禁军发现了他们，并将他们唤醒。桂嬷嬷醒来后，第一时间便赶回了永宁殿，看到宁舒雅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然而，当她看到宁舒雅膝盖和手肘上那严重的擦伤时，心又揪了起来，连忙询问宁舒雅发生了何事。宁舒雅尚未开口，但眼中那充满恨意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主仆二人还未来得及说更多，朝阳宫便来了人。此番前来的是皇上身边的田公公，宣宁舒雅即刻前往朝阳宫面圣。

宁舒雅只得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便跟着田公公来到了朝阳宫。

朝阳宫正殿内，皇上负手来回踱步，面色凝重。一旁站着的还有萧贵妃以及二殿下的生母淑妃，整个大殿的气压极低，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儿臣拜见父皇。”宁舒雅由桂嬷嬷搀扶着走了进来，欠身行礼。

皇上目光如炬，落在她身上。瞧见她这盈盈欠身的姿态，心中便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果然是天生媚骨，他怎么就生了这样一个女儿呢！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宁舒雅面前，狠狠一掌朝她脸上扇去，声音无比威严：“跪下！”

“啪”的一声，震慑住了殿内所有人。

宁舒雅只觉得头晕眼花，若不是桂嬷嬷扶着，此刻恐怕已经被这巨大的力道打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