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孽缘始

宁舒雅轻启朱唇，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嬷嬷，赐牌。”

桂嬷嬷闻言，如释重负般长舒了一口气。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那人，无奈地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递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赐牌，留微雨轩。”

微雨轩，位于永宁殿南侧的湖畔，与主殿隔着一段距离，环境清幽而私密。宁舒雅将这次精心挑选的面首们，悉数安置于此。

而桂嬷嬷赐予他们的，是雕刻着杏花的令牌，象征着他们在永宁殿内自由通行的特权。要知道，若是没有这枚令牌，他们一旦被误认为是擅闯宫闱的外臣，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死罪。

“多谢公主殿下！”那人连忙叩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他虽然竭力将头埋得很低，但宁舒雅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不情愿。

宁舒雅嘴角微微勾起，对于他这样的反应，心中反而更加满意。

毕竟，若是轻易便欣然接受的人，她反而会心生几分戒备与担忧。

宁月与宁恰波联袂而来时，宁舒雅的院子里，正是一片喧嚣热闹的景象。

一位衣着暴露的美男子，正随着悠扬的乐声翩翩起舞，身姿妖娆，引人注目。他的周围，还有几人分别抚弄着琴瑟，敲击着金石，奏出动听的旋律。

而在院外，还等候着更多的男子，他们个个容貌俊美，风度翩翩，希望能有机会得到公主的青睐。

宁舒雅则斜倚在银杏树下的秋千上，手中握着一柄精致的团扇，悠哉地摇曳着，神情慵懒而惬意。

“姐姐……”宁恰波瞪大了双眼，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环顾着院子里众多的男子，内心充满了震惊与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每夜召一个，那也足足半年不重样了……

宁月则是怒火中烧，他怒发冲冠，径直上前，一脚便将正在跳舞的男子踹飞了出去，那男子如断线的风筝般，飞出数丈之远，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看清来人是宁月后，纷纷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原本热闹的院子，瞬间变得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宁月紧握拳头时发出的咯咯声。

他走到宁舒雅面前，一把将她从秋千上拽了起来，语气严厉地斥责道：“荒唐！简直荒唐至极！你身为公主，竟如此不知廉耻，成何体统？！”

宁舒雅不慌不忙地拨开他的手，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反问道：“皇兄为何如此动怒？我不过是日日在宫中感到烦闷，想找些乐子罢了，难道这也有错吗？”

“骄奢淫逸，秽乱宫闱，这就是你所谓的乐子吗！”宁月怒吼道，声音里充满了失望与愤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宁舒雅不甘示弱地反驳道。

宁恰波见状，连忙走上前来，她颦眉蹙頞，语气柔和地劝说道：“姐姐，皇兄只是太关心你了。此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了，定会龙颜大怒的，还是趁早将这些人遣送出宫去吧。”

宁舒雅闻言，掩唇轻笑，她意味深长地看向宁恰波，说道：“妹妹，你瞧瞧他们，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精通，日后你在宫里感到无聊了，也可以来我这里解解乏，岂不是很好吗？”

宁恰波听了，顿时大惊失色，这简直是虎狼之词！她堂堂明珠公主，怎么能和宁舒雅这个和过亲的公主相提并论，做出如此出格荒唐之事？！

“够了！雪儿蕙质兰心，岂会与你同流合污！”宁月怒不可遏地打断了她的话。

宁舒雅微微叹息一声，缓缓地走向跪在地上的男宠们，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悲凉：“皇兄可知道，我在匈奴的那些年，也如他们这般，跪在地上，供人取乐。如今我好不容易回到了大肃，不过是想感受一番同样的乐趣罢了，这又有何错之有？”

宁月闻言，难以置信地看向地上那些臣服着的男人，他们身子瑟瑟发抖，穿着一身艳俗的长衫，显得卑贱如泥。

他难以想象，从小被他视作掌上明珠的妹妹，竟然会像这些低贱的奴隶一样，成为别人玩弄的玩物……

“不可能！你乃是大肃的公主，那匈奴纵有天大的胆子，又怎敢如此待你？！”宁月双目猩红，他断定这又是宁舒雅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编织的谎言。

宁舒雅听了，轻蔑地笑了笑，她眼神空洞地看向宁月，语气冰冷地说道：“皇兄莫非是贵人多忘事？我和亲仅仅三个月后，老单于便驾崩了，呼韩邪继位后，根本不将休战契约放在眼里，他连驻守边关的玄武军都不放在眼里，难道还会将我一个和亲公主待为上宾吗？”

宁月怔住了，他望着宁舒雅嘴角那抹凄凉的笑意，以及她那双曾经无比高傲，如今却充满了恨意的双眸，心中不由得动摇了。

或许这一次，她并没有说谎……

可那呼韩邪怎敢如此对待她！这可是他大肃的公主！是他的亲妹妹啊！

他竟然敢让她像这些伶人般跪在地上取悦于人！简直是罪该万死！

宁月的双拳握得更紧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猖獗至极，迟早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宁恰波亦是含泪抿了抿唇，她摆出一副伤春悲秋的姿态，柔声说道：“姐姐你放心，琰哥哥定不会放过那些胡人的！”

“既是如此，为何沈大将军还不上阵杀敌呢？”宁舒雅好笑地看着眼前的两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两人听了，顿时哑口无言。

为何？

因为匈奴刚刚结束战争，需要休养生息，而朝廷又不愿再拨粮草给玄武军乘胜追击，对外宣称是国库空虚，年年加重赋税，可事实上，这皇宫里却大兴土木，夜夜笙歌，那些高门权贵更是过着钟鸣鼎食，堆金积玉的奢靡生活！

“父皇自有他的谋划，你一个后宫女子，无须多问！”宁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将话题转了回来，“立刻将这些人遣送出宫，否则我……”

“大、大殿下？”

宁月闻声望去，只见李俊正端着一盘剥得晶莹剔透的葡萄，从殿中缓缓走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月拧着眉头质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满。

李俊脸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宁舒雅，谄媚地说道：“殿下，承蒙长公主殿下不弃，草民从今日起，便在永宁殿的微雨轩中住下了，负责伺候长公主殿下。”

宁月听了，顿时目瞪口呆，他眼睁睁地看着李俊一脸谄媚地将葡萄呈到宁舒雅面前，心中五味杂陈。

宁舒雅拿起一颗葡萄，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然后用惋惜的语气说道：“皇兄，这些人倒是甚得我心，若是遣送了，我可是真的舍不得啊。”

宁月听了，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弱了下去，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李俊，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他原本还在想，要如何撮合李俊与宁舒雅，没想到李俊倒是个机灵的，肯定是提前得知了宁舒雅要选男宠的消息，所以才会自降身份，以面首的身份入宫。

此等心意，以及能屈能伸的气节，倒也配得上驸马这个身份！

看来他的眼光果然不错！替妹妹挑选的人，绝对是良配！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正是如此吗？

虽然养面首这件事有些荒唐，但宁舒雅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想必也没有人敢多加非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