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鸿门宴

桂嬷嬷悄无声息地来到张旭身旁，他抬起头，认出来人是长公主殿中的桂嬷嬷，随即目光便不受控制地投向了宁舒雅的方向。
宁舒雅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手中精致的酒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荡漾出诱人的光泽。她注意到桂嬷嬷正低声对着张旭说着什么，不一会儿，张旭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然后也低声回应了几句。
“臣女陶婉乔，见过长公主殿下。”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宁舒雅循声望去，不知何时，自己身旁多了一个妙龄女子。那女子生着一双灵动妩媚的杏眼，樱桃小嘴，脸上洋溢着灿烂明媚的笑容，仔细一看，眉眼之间竟有几分熟悉，像极了一个故人。
七年前，当今圣上曾册封了一位郡主为忘忧公主，让她肩负起和亲匈奴的重任。
谁曾料到，那匈奴人性情嗜血残暴，得知这位忘忧公主并非皇帝的亲生女儿，竟残忍地将她凌迟处死，制成了骇人听闻的“人肉片”，快马加鞭送回了朝都，并扬言，若是和亲之心不诚，便会再次兵戎相见。
宁舒雅回忆起当年，第一个被推出去和亲的公主，似乎也是这般清丽的眉眼。她隐约记得，当时曾听闻那位忘忧公主还有一个亲妹妹，无论是年龄还是容貌，都与眼前的女子完美契合。
只是，一个区区郡主，为何会出现在今日这般重要的宫廷宴会上？
陶婉乔心思细腻，敏锐地捕捉到了宁舒雅眼中的疑惑，她微微一笑，柔声解释道：“当年，贵妃娘娘感念我长姊的功劳，不嫌弃臣女身份卑微，将臣女收为义女。”
宁舒雅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萧贵妃，她正与贤妃谈笑风生，不知在低声密语着什么。这二人从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便一直追随左右，多年来姐妹情深，关系亲密无间。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萧贵妃一直膝下空虚，未有所出。好在皇上对她恩宠有加，让她即使没有子嗣，也能稳坐贵妃之位。想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七年前她才会趁机收养陶婉乔这个养女。
“如此说来，你也算是本宫的妹妹了。”宁舒雅淡淡地说道，语气平静如水，听不出任何情绪。
陶婉乔闻言，语气更加活泼，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承蒙长公主殿下不嫌弃臣女！”
宁舒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樽。既然是萧贵妃亲自调教出来的人，也难怪如此天真烂漫，缺心少肺。
“姐姐。”陶婉乔甜甜地唤了一声，但始终与宁舒雅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敢问姐姐，张大人可是犯了什么事儿？为何会惊动姐姐？”
宁舒雅微微挑眉，心中暗忖，好敏锐的观察力！“此话怎讲？”
陶婉乔眨了眨眼，用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下巴，俏皮地说道：“臣女认得张大人身边的那位嬷嬷，是姐姐殿中的人。”
宁舒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若非一直密切关注着张旭的一举一动，又怎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他身边多了个人呢？
这位陶婉乔郡主，应该及笄已有两年了，至今未能如愿嫁给心仪之人，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想到这里，宁舒雅又不禁朝张旭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时桂嬷嬷已经悄然退下，而张旭则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色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贵妃娘娘没教过你吗？宫中之事，少打听。”宁舒雅语气骤然转冷，寒意逼人。
陶婉乔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笑容也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是一个和亲失败的公主罢了，竟然也敢在她面前摆这么大的架子！不像陌雪姐姐，身份无比尊贵，却待她亲如姐妹，从来不会这样对她！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默默地低下头，语气隐忍地说道：“是妹妹多嘴了。”
这时，桂嬷嬷也回到了宁舒雅的身旁。陶婉乔见状，也颇为识趣地俯身退下，灰溜溜地回到了萧贵妃身边。
“公主殿下，张大人说，这次宴会的名册是大殿下交给他的，他以为是您的吩咐，所以没有再将名册呈给您过目。”桂嬷嬷凑到宁舒雅耳边，压低声音禀告道。
宁舒雅闻言，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坐在对面的宁月。他此刻正洋洋得意地与身边的人高谈阔论，还不时地将目光投向她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挑衅和嘲讽。
“嬷嬷觉得，今日这份名单可有什么奇怪之处？”宁舒雅收回视线，漫不经心地问道。
桂嬷嬷毕竟是宫中的老人了，经常会被调遣到各宫临时当值，所以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认识不少人。
她仔细地环视了一圈，然后缓缓说道：“今日在场的生面孔，大多都是些年轻男子。如今正与大殿下攀谈的那位，老奴有些印象，应该是兵部侍郎之子，两年前在一场宴会上调戏宫女，被皇上降罪，判了终身不得入仕……”
桂嬷嬷面色凝重，压低声音说道：“依老奴看，今日这份名单，恐怕是大殿下亲自拟定的，而且来的又都是些适婚青年，难不成……他是想要替公主您，择选驸马？”
宁舒雅闻言，用手中的丝帕掩住嘴角，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连桂嬷嬷都能看出来，宁月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再明显不过了。
他宁愿使出这种卑鄙下作的手段，也不愿意让她继续留在宫中碍他的眼吗？
自从七年前宁恰波出现后，在宁月的眼里，她宁舒雅便处处不如宁恰波，早就成了多余的那个人。
尤其是当初在冷宫的时候，他狠狠扇了她那一巴掌，直到现在，她仿佛还能感觉到脸颊上那火辣辣的疼痛。
可她明明只是命太监将宁恰波骗到冷宫，想让她说出更换和亲令牌的真相罢了。在宁月的眼中，却变成了她为了不去和亲，要将宁恰波逼上绝路。
他怎么就不肯相信她呢……
“姐姐。”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宁舒雅转过头，看到了款款而来的宁恰波。今天的宁恰波，身穿一袭鹅黄色的广袖留仙裙，圆润精致的脸颊上略施粉黛，更显得国色天香，妩媚动人。她的出现，瞬间吸引了殿中不少男子的目光，引得他们纷纷暗中窥探。
“姐姐，我来陪你坐一会儿，帮你解解乏。”宁恰波轻言细语地说道，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温柔婉约的气息。
“今日歌舞升平，热闹非凡，又岂会乏味？”宁舒雅面不改色地说道。
宁恰波微微一笑，挨着宁舒雅坐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姐姐可是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可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我真的不知……倘若当初被抽中和亲令牌的人是我，我定会毅然决然地远赴匈奴，肩负起和亲的重任。”
她的语气无比真诚，眼中充满了无辜和愧疚。
宁舒雅闻言，忍不住失笑出声，她一动不动地盯着宁恰波的双眼，似笑非笑地说道：“如今这天下动荡不安，危机四伏，妹妹现在若是想去和亲，无论是匈奴也好，还是柔然也罢，多的是选择，任你挑选。”
宁恰波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作答。她本就对宁舒雅心怀恐惧，不敢直面她。可今日，她是受了皇兄宁月的嘱托，前来与宁舒雅介绍殿中的各路青年才俊，为她挑选合适的夫婿。为了完成皇兄交代的任务，她只能努力说服自己，勇敢地面对宁舒雅，像方才那样，鼓起勇气说出那一番话。
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宁舒雅竟然会这样回答她，直接将她噎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