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罪与罚

金銮殿上，肃穆的气氛如同凝固的空气般，压得人喘不过气。皇帝面色铁青，威严的目光落在宁舒雅身上，声音如寒冰般刺骨：“匈奴狼子野心，背信弃义，根本不配与我大肃结为秦晋之好！你，宁舒雅，此番能够平安归来，朕心甚慰！”

他话锋一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掷地有声地颁布旨意：“传朕旨意，昭告天下！长乐公主宁舒雅，和亲归国有功，即日起，册封为长公主，赏黄金千两，白银万两，绫罗绸缎千匹！大将军沈丹，救驾护国有功，特赐丹书铁券，以彰其盖世之功勋！”

皇帝的旨意如同金锤落地，一字一句都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宁舒雅是名正言顺的长公主，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肃的荣耀。即使匈奴贼人再放出任何流言蜚语，那也不过是徒劳的诋毁之词，根本不足为信！

沈丹闻言，顿时愣在原地，如遭雷击。丹书铁券，那可是以铁为骨，以朱砂为墨，记载着免死特权的至宝啊！有了它，不仅自己可以免除死罪，还能庇佑家族世代荣华，永享富贵！

“皇上，臣……”沈丹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他心里清楚，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宁舒雅刚才的那番话，已经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如果他承认是自己救她回来的，那就是犯了欺君之罪，罪该万死！可如果他不承认，那无疑是在公然践踏皇室的尊严，同样难逃其咎。

原来如此！难怪皇上会赏赐免死金牌，这哪里是赏赐，分明就是一种无形的钳制啊！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只能无奈地低下头，声音低沉地说道：“臣，叩谢皇上隆恩！”

“父皇圣恩浩荡，儿臣叩谢！”宁舒雅也盈盈下拜，眼角挂着晶莹的泪珠，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波澜，淡淡地说道：“众位爱卿都平身吧。”

宁舒雅缓缓起身，微微垂着头，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目光却悄悄地扫过站在一旁的张旭。

“张旭，长公主回宫的一切事宜，就交由你去全权负责吧！”皇帝似乎已经失去了早朝时的好兴致，疲惫地挥了挥手，吩咐着站在殿中许久的张旭，“至于与匈奴和谈之事，改日再议！”

宁舒雅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白衣男子，他静静地站在洒满阳光的大殿里，仿佛一位遗世独立的谪仙。他朝着皇帝微微拱手，声音清冷而平静：“臣，领旨。”

原来，他叫张旭……当年在前往匈奴的路上，她曾与他一路同行。她只记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却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宁舒雅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张旭的身影，似乎想要将他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退朝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众臣纷纷躬身告退，鱼贯而出。

宁舒雅看着那抹即将消失在殿门口的白色身影，心中一动，下意识地想要迈开脚步跟上去。

“雅儿，你且慢走，留下来。”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锐利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她的身上。

她只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看着那人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她欠身应道：“是。”

空旷的大殿之中，只剩下宁舒雅和皇帝两个人。

“七年未见，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皇帝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你可知欺君罔上，该当何罪？”

宁舒雅神色平静，不卑不亢地抬起头，迎上皇帝的目光，缓缓说道：“父皇，当初靠和亲换来的所谓和平，早已被匈奴人彻底打破。既然如此，女儿靠自己的本事逃回来，又有何罪之有？”

“未经朕的旨意，擅自逃回皇宫，这难道不是罪吗？方才在殿上，你满口谎言，欺骗众臣，这难道又不是罪吗？！”皇帝的怒气更盛，声音也随之提高了几分。

“是，女儿承认，这些都是罪！可女儿若是不那样说，要天下人如何看待这件事？难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和亲早已名存实亡，而大肃的公主却还在匈奴遭受屈辱？朝廷无力营救，我九死一生回到故土，还要被安上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处以砍头之刑吗？”宁舒雅毫不退让地反问道，眸子里充满了委屈和愤恨，难以掩饰。

“父皇，如果当年和亲的人是宁恰波，您也会像这样，七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吗？”说着，宁舒雅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苍凉的笑容。

在宁恰波没有出现之前，宫里只有她一位公主。她曾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她比任何人都得到父皇的宠爱，她也以为自己会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荒唐！你莫不是还想说，当年应该让雪儿去和亲？！”皇帝闻言，顿时勃然大怒，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宁舒雅吞噬。

龙有逆鳞，触之必怒。

整个大肃都知道，当今圣上对宁恰波有多么的宠爱。他年轻的时候，曾经深爱着一位民间的女子，那位女子一直是他心中难以释怀的白月光。后来，他对那位女子的所有遗憾和深情，都转化为了对白月光的女儿宁恰波的无尽宠溺。

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宁舒雅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当年该去和亲的人究竟是谁，难道他真的不清楚吗？

龙椅旁的田公公见状不妙，连忙小心翼翼地低声劝道：“皇上，公主殿下这些年在匈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刚刚回到皇宫，心中难免会有些委屈，所以才会口不择言，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

皇帝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勉强平复了心情，无奈地看向宁舒雅。

“雅儿，你终究是女子，不懂得这天下大势。大肃与匈奴之间的战火一日不熄，朕不是不愿意接你回来，只是时机尚未成熟啊！”

宁舒雅心里明白，如果自己再继续顶撞下去，恐怕他这位父皇的耐心就要彻底消失殆尽了。如今她刚刚回到皇宫，根基未稳，还需要韬光养晦，徐徐图之。

“既然如此，现在女儿自己回来了，父皇，您高兴吗？”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龙椅上的皇帝，语气也放缓了不少。

皇帝闻言，身形微微一震，看着阳光下的宁舒雅，仿佛看到了当初她离开皇宫时的背影。

七年了，恍如隔世。当年那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心中虽然对她今日的做法颇为不满，可说到底，她还是他曾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公主。

而且，如今她回朝一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如果处理不当，只会让天下人耻笑诟病。

“罢了！回来也好！”他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衣袖，“雅儿，朕必须提醒你，如今你的身份特殊，虽然已经回到了皇宫，但往后在宫中务必谨言慎行，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任性妄为！”

“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她微微颔首，顺从地应道，眸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色。

当宁舒雅从太极殿里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灿烂的阳光洒满了整个皇宫，将一切都照得金碧辉煌。桂嬷嬷和几个宫女太监都在不远处的台阶下静静地候着。

她一步一步地走下长长的石阶，阳光直射下来，有些刺眼，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一阵风从远方吹来，带着丝丝寒意，还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吹得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她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对于她在匈奴这七年究竟过得怎么样，她又是如何从那样残酷的地方逃出来的，这皇宫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关心过问。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在意她是否受苦，是否安好。

他们在意的，只是她为何会回来，她的归来又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