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绝路狂花

怨恨与愤怒，犹如火山般顷刻间喷薄而出。苏钦月心头猛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低吼：“我怎能将妹妹推入火坑？！若非他，我们又岂会在胡族饱受煎熬，生不如死——”

“你住口！”

事已至此，苏钦月再不愿隐忍半分。她怒指许郑鼻尖，眸中怒火灼灼：“难道沈深观乐意被人陷害吗？那些阴谋诡计，是他一手策划的吗？他同样是受害者，并非加害者，你凭什么对他如此刻薄，步步紧逼？”

许郑闻言，身形骤然僵滞。这些年，无论他如何对沈深观横加指责，沈深观总是沉默承受，从不辩驳。许郑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知沈深观亦是无辜受害者？可他偏执地需要一个替罪羊，需要有人承担所有罪责，唯有如此，他那颗饱受煎熬的心才能觅得一丝慰藉。此刻，苏钦月一语戳破了他自我安慰的假象，许郑的眼中顿时交织着迷茫与狂怒。

苏钦月步步紧逼：“许绯鹤身世显赫，原本可在盛京觅得良婿。我不清楚入主东宫是你的主意，还是她自愿的选择。许郑，若你真不愿她入东宫，难道就束手无策吗？你不过是为了家族的荣耀，甘愿牺牲亲妹。你还有何颜面，站在此处，在沈深观面前大放厥词？！”

她紧握双拳，指节泛白：“至少沈深观未曾因太子之命，便将我休弃，另娶她人。许郑，恕我直言，从前至今，无论是战场厮杀，抑或世事沉浮，你皆不及沈深观分毫！”

许郑与沈深观，半生暗自较劲，互不相让。直至此刻，他才猛然醒悟，或许苏钦月言之有理，字字珠玑。

“我能如何？！”

他无助地嘶吼，声声泣血，面对眼前这对夫妇，他只觉胸臆间郁结难舒：“你们究竟要我怎样？！难道我愿如此吗？可我妹妹已深陷东宫泥沼，我已无回头之路！”

他高高举起手中长剑，剑锋寒光凛冽，仿佛已将心底最后那一丝良善与忠义尽数抛却：“今日……你们已然走投无路。还有何遗言，尽可一并道来！”

苏钦月倏然回首，目光锁定观景楼。他们仅剩不到五十人，如同铜墙铁壁般，死守在观景楼前。哪怕是她，在这一刻，也希望许郑能踏着她的尸体，才能踏足观景楼。那里是最后的防线，是最后的忠诚，更是盛京最后的希望！她决心，哪怕粉身碎骨，亦要誓死捍卫皇上。

于是苏钦月，尽管疲惫至极，却仍旧再度举起手中短剑：“许郑，此地无人会束手就擒。多年前，我们曾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如今，却要刀剑相向。许郑，尽管放马过来吧！”

许郑痛苦地闭上双眼，眼睫轻颤。

“呜呜呜——”

然而，就在破晓天光大亮之时，许郑身后的军队，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苏钦月清晰听闻，那是远方传来的进攻号角，声声震耳欲聋。

许郑亦诧异回头：“是谁在吹号角？进攻方向，不该是在此处吗？”

许郑身边的副将面露慌乱，语无伦次：“不……不知道啊！是啊，进攻的号角，怎会从咱们身后响起？”

苏钦月与沈深观相视一眼，瞬间心领神会，彼此眼中迸发出狂喜！在此刻，能在威北军身后吹响号角的，除了他们苦苦等候的援军，还能有谁？

苏钦月粲然一笑，沐浴着晨曦朝阳，对许郑笑得肆意张扬：“许郑，这下，恐怕该轮到我们来劝降你了！”

“不可能！”

许郑眉头紧锁，眸色深邃，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怎么可能有人出现在威北军身后？盛京周边……已无可用之兵！”

“报——”

又一名士兵，从许郑身后跌跌撞撞地跑来，神色匆匆，语带惊慌：“将军，有军队从咱们身后杀过来了！好像是阳炎军！”

“阳炎军？！”

许郑猛然醒悟，心头巨震：“糟了！千算万算，怎将阳炎军这支奇兵遗忘？！真是百密一疏！”他难以置信地看向沈深观，厉声质问：“可你们都被困宫中，究竟何人能冲破重围，将消息传递给阳炎军？！”

事已至此，沈深观也无所顾忌，索性坦然相告：“是那些被你们送出宫的尸体。我将密信藏匿其中，自有妙法将其送出。正是那些被你们残忍杀害，保护柳大人的百姓，他们，以及千千万万像他们一样的人，早已对你们的暴行忍无可忍！”

“投降吧，许郑。”

沈深观凝视着许郑，眼底流露出悲悯之色：“你心知肚明，阳炎军一到，你们便大势已去，再无翻身可能。你不该与我们为敌，此刻若能放下手中长剑，我尚能助你保住许绯鹤一条性命，让她安享余生。”

“呵——”

许郑自知已无退路，眼中生出绝望的光芒，自嘲一笑：“她是东宫侧妃，你又能如何护她周全？东宫谋反，沈深观……你觉得我还有生路可寻吗？”

前路已断，退路亦绝。许郑盯着苏钦月和沈深观，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突然高高举起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喉头！

“许郑，不要！”

沈深观和苏钦月几乎同时发出惊呼，异口同声地出言阻止。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殷红的鲜血从许郑脖颈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晨曦。沈深观一个箭步上前，紧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许郑，痛心疾首地低吼：“蠢货！”

许郑却笑了。这是这些年来，苏钦月头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般释然的笑容。仿佛一直压在他肩头的千钧重担，终于在此刻被彻底卸下，整个人都轻松了。他伸出手来，颤抖着抓住了沈深观的手，眼中带着一丝解脱，用尽最后的力气，哪怕鲜血已从口中不断涌出，他仍旧要说完那最后的遗言：“这些年……是我错了。”他断断续续，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晰：“沈深观，若可以的话，照拂我妹妹。留她一条性命，让她自在地活在这个世上，我……便了无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