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医女惊世

苏钦月稍作迟疑，方才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林太医，倘若我能拿出天回医简，这场比试，可算我胜？”

林太医闻言，嗤之以鼻，连连摆手，脸上写满了不屑：“这绝无可能！天回医简乃是谷道子老先生毕生医术之精髓，他老人家穷尽一生心血，只可能传给他的嫡孙谷小郎。一个小小的女子，何德何能拥有此等宝典？”

他审视着苏钦月，见她神情坚毅，眸光流转间，心中生出几分警惕。林太医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又添了一句：“再者说，即便这天回医简真有传世，你若拿些什么誊抄本来糊弄，我林某人可不认账！必须是谷道子老先生亲笔所书的真迹，我才能认可你的身份！”

苏钦月听他言之凿凿，反倒有些讶异：“林太医竟见过谷道子先生的天回医简真迹？”她心头掠过一丝疑惑，难道她当年遗落的那页，竟流传到了盛京？

林太医陷入回忆，脸上露出感慨之色：“那是十多年前，我侥幸得见一页。确是谷老先生亲手所书，字迹苍劲有力，令人叹为观止。那一页至今仍珍藏于太医院，旁人想借阅，院判大人都是不允的。”

苏钦月微微一笑，笑容里透着胸有成竹：“那一页，可是第三十和第三十一页？上面所载的，是治疗疟疾的七种不同方法？其中第一种和最后一种药方残缺不全，因为它们分别在第二十九页和第三十二页，对吗？”

她所描述的，正是当年她不慎遗失的那一页！

那天，她与外祖四处游历，行至盛京近郊，夜宿于小溪旁。她缠着外祖想学那一页的医术，外祖却说她时机未到。于是，她趁外祖熟睡之际，悄悄偷拿了天回医简。可当她刚翻到那一页，便被外祖抓了个正着。外祖要打她手板以示惩戒，争执间，她竟将那页撕下，气恼地丢入一旁的溪水中。

巧的是，那页纸团在溪流中翻滚，竟未被水浸湿，反而巧合地落入一个不知从何处漂来的残破小箩筐里，就这样随着溪水，一路漂向了盛京方向。外祖说，那些药方早已烂熟于心，无需修补，便任由那一页随水漂流。次日清晨，祖孙二人便离开了盛京。三个月后，当他们再次回到盛京时，才听说那一页医书被人拾得，辨认出是谷道子的笔迹，于是便送到了太医院院判大人手中。从此，那页医书便被太医院奉若珍宝，视若拱璧。

林太医万万没想到，苏钦月竟对细节了如指掌，说得如此清楚！他心中“咯噔”一下，如同擂鼓般阵阵作响，却又强自镇定，只当是巧合：“此事知晓的人不少，你别以为这样就能唬住我！”

梁氏也适时地出声，严厉地斥责苏钦月：“你不过是云州一个药商之女，就真以为自己认识谷道子老先生不成？我警告你，今日你若惹恼了林太医，明日便休想再踏入这沈府半步！还不快些退下！”

“大伯母！”

沈深观见苏钦月被这般“欺负”，自然而然地挺身而出，冷冽的目光直射梁氏，将苏钦月护在身后：“大伯母这话，可真是荒唐可笑！您想将春影赶出沈府，总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吧？春影是为了祖母的病情，并未招惹大伯母，您何至于如此心急如焚？”

梁氏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对谁都不假辞色的沈深观，此刻竟会站在苏钦月一边，替她说话！眼看梁氏又要发作，苏钦月轻轻拉了拉沈深观的衣袖，低声安抚道：“没关系，我有天回医简。”她转头吩咐迟儿：“去，将天回医简取来。”

迟儿闻言，得意地瞥了一眼林太医，又在苏钦白毫不掩饰的嫉妒目光中，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这下，林太医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如同揣了只兔子。他觉得苏钦月不像是在开玩笑，却又觉得她是在故弄玄虚，虚张声势。

苏钦月趁此机会，缓步上前，在林太医带来的药材中细细挑拣。她能够精准无误地说出每一味药材的功效，更能道出林太医加入这些药材的深层缘由，甚至能将其中几味烈性药材拣出，直言林太医所加的剂量有误。

林太医的额头沁出了细密的虚汗：他此前对老郡王夫人的病情了解不深，所以有些药材的配比，自然无法像苏钦月那样恰到好处。然而，根深蒂固的医女偏见，仍旧让他不愿相信苏钦月：“说出这些，不过是些皮毛之见！你家老太太的急症，可不是开两副药就能轻易解决的！”

说话间，迟儿已从屋外走了进来。

刚进门，苏钦白便急切地拦住了她，压低声音问道：“你们真的把天回医简带来了盛京？！”

迟儿紧紧护着怀中的布包，不让苏钦白窥视分毫。沈深观也上前，苏钦白自然而然地放开了迟儿。迟儿怀抱布包，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中，款步而入。

林太医的眼睛，几乎要黏在那布包上，他再次强调，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我再说一遍，必须是谷道子老先生的手写原本我才认可，其他任何誊抄本，哪怕笔迹模仿得再相似，我一概不认！”

“这是自然。”

苏钦月洗净双手，用帕子细致地擦去水渍，方才小心翼翼地解开布包，将里面之物取出：“林太医，您可要瞧仔细了！”

布包中，赫然是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之上，果然以苍劲有力的笔法书写着“天回医简”四个大字。此书显然历经岁月沉淀，即便保养得再妥帖，仍能看出被反复翻阅的痕迹，连封皮都已微微翘边。

在看到“天回医简”四个字时，林太医的眼神瞬间迸发出亮光。随后，他顾不得一切，径直上前，双手颤抖地小心翼翼翻开书册。当他看到书页中熟悉的字迹时，竟不由得红了眼眶，声音都因激动而颤抖起来：“这……这当真是谷道子老先生的亲笔手书啊！我林某人有生之年，竟还能再见谷道子老先生的墨宝，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你竟然真的拥有谷道子老先生的真迹！”


他正欲继续翻阅，苏钦月却眼疾手快地将书夺了过去，直接翻到了第二十九页。

果然不出所料，第三十页赫然缺失！

林太医的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是！就是这里！正是这里！”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找来纸笔进行誊抄：“不知可否允许我将太医院缺失的那一页药方残卷抄录下来，以补全我院的医书？”

苏钦月却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地将《天回医简》重新收回布包之中，动作轻柔而珍视：“林太医，既然我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先为我的祖母诊治病情呢？”

林太医的眼神中难掩失望之色，目光始终无法从那被重新包裹起来的《天回医简》上移开。

虽然心中有些不愿承认，但他看向苏钦月的眼神中，却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你……果然并非寻常之辈！罢了，罢了！既然此事是我输了，我自当言而有信，履行承诺！”

话音未落，他竟真的要向苏钦月跪拜行礼！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梁氏连忙上前搀扶住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林太医，您这是在说什么啊？难道她真的是谷道子的弟子不成？”

林太医没好气地瞪了梁氏一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天回医简》，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苏钦月也连忙虚扶了林太医一把，语气平静而谦和：“方才所言，不过是为了证明我的身份罢了。林太医，还是先为我的祖母诊治病情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