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鼓藏玄机
类别:
古代言情
作者:
字数:4207更新时间:25/07/08 16:33:44
药香如轻纱般飘渺,瞬间便占据了苏钦月的整个鼻腔。与此同时,一只温暖的手臂也环住了她的脖颈,是沈深观。
苏钦月突然感到肩膀传来一阵钝痛,这男人竟然毫无预兆地咬了她!他并没有真的用力,只是轻轻地啮咬,这反而让苏钦月全身僵硬,进退两难。她不知道该不该挣扎,或者该如何反应。
短暂的僵持后,沈深观终于放开了她的肩膀。他后退一步,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懒洋洋地说:“去一趟也好,让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你苏钦月嫁了个什么样的夫婿。”
苏钦月这才慢慢起身,她略微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领,试图掩盖那抹从脸颊蔓延到脖颈的绯红。她的眼神清澈而平静,轻声道:“二爷若不是心里有缺憾,又怎么会在意别人怎么看你的腿呢?”
“少来这套!”沈深观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起来,语气也带着一丝不耐,“你这激将法用得,实在不高明。”
面对沈深观的嘲讽,苏钦月只是淡淡一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坚定:“想要重振郡王府昔日的荣光,就必须与京中的权贵们交好。二爷心里比我更清楚这个道理。如果这次去东宫让你觉得不舒服,下次不去便是。”
“哼!虚荣!”沈深观毫不留情地嘲讽着苏钦月,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无非是觉得跟着我这个瘸子没有前途,所以才如此殷勤地劝我夺回郡王之位吧?”
苏钦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她吩咐迟儿去准备热水,自己则默默地脱下了已经有些脏污的外衣。“二爷若是这么想,或许也没错。”她轻声说道,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深观的眉头紧锁,他深深地看了苏钦月一眼,最终还是转过身,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他的背影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落寞。
又是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窗外风雨交加,沈深观彻夜未归。
苏钦月睡得很不安稳,她梦见了小时候和外祖父一起生活的日子。那时,他们的生活虽然清贫,却也充满了宁静和快乐。他们每天都要走很远的路,为许许多多的病人诊治。
外界流言蜚语不断,说苏钦月的母亲在苏家不受宠,所以才将她这个“无用”的女儿送到外祖父那里“养病”。
但苏钦月心里明白,母亲是为了让她能够活得更自由自在一些。那个处处充满束缚的苏家,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直到弟弟失踪,苏钦月才被迫回到了苏家。她这才知道,母亲隐瞒了他们许多事情,其实早已身患重病,而她却无力回天……
“咚咚咚——”
就在梦境最悲伤的时刻,一阵突如其来的鼓声将苏钦月惊醒。
她猛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坐起身来。窗外,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并不刺眼。
逆光中,沈深观那张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脸庞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夫人还不起吗?再晚可就要耽误了你心心念念的东宫赏花宴了。”他没好气地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苏钦月抬手轻轻拢了拢鬓边凌乱的碎发,这才注意到沈深观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面腰鼓。
那是一面颇具异域风情的红黄双面腰鼓,鼓身装饰着精美的纹饰。沈深观将腰鼓别在腰间,随着他的敲击动作,一股淡淡的异香从鼓中散发出来。
但这股香气却无法掩盖沈深观身上那浓重的脂粉味。苏钦月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疼痛的额角,语气平静地问道:“你又去了醉春楼?”
“没错!”沈深观毫不掩饰地点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炫耀,“我特意去寻了这面漠北雪莲鼓,你觉得送给东宫如何?”
苏钦月缓缓起身,她忽然发现沈深观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衣襟处。
她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因为睡了一夜,中衣早已变得松松垮垮。衣襟半敞,露出了胸前如凝脂般白皙的肌肤,正好落入沈深观的眼中。
她略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襟,然后走过去从沈深观手中拿过腰鼓,走向妆台。她拿起一把锋利的剪刀,毫不犹豫地向鼓面刺去——
“嘶啦”一声,黄色那一面的鼓皮应声而破,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破洞。
就在沈深观还来不及发怒的时候,苏钦月已经从破裂的鼓面中取出了一个用紫色丝绸包裹的药包。“腰鼓散发出的异香,就是从这里来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药包打开,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这是漠北胡族的白鹿香丸,通常用于烟柳之地,是女子避孕的方子。你把这种东西送给东宫,是嫌自己的脑袋太牢固了吗?”
苏钦月本以为,沈深观就算再怎么纨绔,也不至于愚蠢到这种地步。
果然,沈深观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突然笑了出来。他将手中的鼓槌随意地丢在地上,语气轻佻地说:“果真是苏家的女儿,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东西是大哥昨天晚上让醉春楼的姑娘交给我的,我还纳闷,他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了?”
苏钦月将药囊收进了自己的妆奁里,然后吩咐迟儿进门修补鼓皮。她似乎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开始不紧不慢地梳妆打扮。
沈深观看着她平静的神情,心中有些疑惑。“那东西既然不好,你留着做什么?”他忍不住问道。
苏钦月从妆台上拿起一朵绢花,轻轻地别在发髻之间,语气平静而淡然。“胡族的白麝香十分难得,没有哪个大夫会拒绝。”
“医痴!”沈深观不知道是在夸奖苏钦月,还是在不满她的执着。“如果你不是个女子,或许能有一番大作为。可惜了,现在你的本事,也只能窝在内宅里,治一治我这个瘸子。”
苏钦月简单地挽了一个牡丹髻,又簪了一朵绒花,再别上一支鎏金步摇,就算完成了今天的打扮。
她起身走到衣柜前,挑选了一身与赏花宴相宜的水色金边绣团菊的衣裳。然而,她的选择却再次引起了沈深观的不满。“你就穿这一身?盛京早就已经不流行这种料子了。别说是要艳压你姐姐,就算只是穿去东宫参加宴会,恐怕也会被人笑话。”
苏钦月转过身,上下打量了沈深观一番,语气带着一丝嘲讽。“你这一身用银线织成的锦袍,也未必比我这身好到哪里去。不管我们穿什么,都不可能艳压大房。倒不如让他们去出这个风头,我们还能落得一个不张扬的好名声。”
沈深观有些挫败地叹了口气。“希望你等会儿到了东宫,也能保持这样的笑容。”
苏钦月登上前往东宫的小轿,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你的话真多!”她低声嘟囔了一句,似乎已经对沈深观的唠叨感到厌烦。
东宫门口,早已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苏钦白穿着一身玫红蔷薇曳地长裙,娇媚动人地紧跟在沈叁虎的身旁,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新婚燕尔,感情甜蜜。
她还特意准备了一套从嫁妆箱底拿出来的、只有云州才出产的上好金发晶矿顶冠,一套两顶,分男女款,寓意合和双仙,送给太子和太子妃,再合适不过。
## 第1章 宴无好宴
只是这次不过是寻常的赏花宴罢了,旁人带来的伴手礼,哪一个又能有如此贵重呢?
他们二人得了头彩,难免会被人诟病太过招摇。
所以,当苏钦月和沈深观抵达东宫时,并无人对他们表现出过分的热情。
沈深观早已习以为常,任由旁人看着他的拐杖窃窃私语,他只是默默地搀扶着苏钦月下了马车,随后便让下人将那腰鼓送与东宫管事。
管事登记在册,便放他们二人入了门。
穿过长廊,步入后院,今日是男女同席,院子里可谓是热闹非凡。
太子妃素来喜爱菊花,所以东宫后院之中,处处可见花团锦簇的景象。
沈深观向来不喜热闹,一入后院,便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吩咐下人端来菊花酒,独自品味。
只是他有意寻求清静,却有人不愿轻易放过他。
苏钦月刚在角落里为他铺好柔软的白熊毛垫子,便听到一阵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咱们的镇北将军沈大人吗?想当年,沈大人走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前呼后拥?怎么今日却独自一人在此借酒消愁呢?”
苏钦月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站在不远处。
他与沈深观年纪相仿,却穿着一身只有皇室贵胄才能穿的淡紫色锦袍。
他的五官颇为俊朗,只是左手拿着酒杯,眉毛轻挑,嘴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右手搂着一个乐姬,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实在让人难以对他产生好感。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沈叁虎。
看沈叁虎对他极尽谄媚的样子,便可知此人的身份绝不简单。
苏钦月打量着他的同时,那人也在肆无忌惮地审视着苏钦月:“我看你沈深观身边伺候的女人,真是一个不如一个。”
苏钦月才不相信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不过是想借机羞辱沈深观罢了。
她脸上堆起笑容,款款起身向那人行礼,沈叁虎也在一旁毫不掩饰地嘲讽道:“五殿下您误会了!这位可不是什么丫鬟,而是我那好二弟新娶的媳妇。”
“哈哈哈!”
五皇子龙晟晋闻言,竟仰头大笑起来:“你们郡王府现在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了吗?堂堂二少夫人,竟然穿得比本王府中的丫鬟还要寒酸。穿着这身行头来赴宴,也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原本并不想理会龙晟晋的沈深观,听到这话,却猛然坐直了身子,一把将旁边的酒壶扫落在地。
“砰——”的一声,酒壶瞬间碎裂,浓郁的菊花酒香气四处弥漫。
但这香味却掩盖不住沈深观身上散发出的剑拔弩张的气息:“若五殿下府里到处都是像我夫人这般的美人,又怎会像现在这样心浮气躁呢?以至于在早朝之上,还要被皇上训斥您不敬老臣,不理民生。”
朝堂上的事情,他竟然知道得如此清楚?
龙晟晋原本就心情不佳,此刻更是怒火中烧:“你是想在东宫里闹事吗?!”
“小人不敢。”
沈深观依旧嬉皮笑脸,顺势将苏钦月拉到身后,护在自己身后。
他吊儿郎当地盯着龙晟晋:“东宫这么大,菊花酒多的是,想巴结五殿下的人也多的是,殿下何必在我这里自讨没趣呢?”
他甚至还朝着龙晟晋身旁那个乐姬眨了眨眼睛:“这位小美人儿不错,殿下真是好福气。”
龙晟晋脸色铁青,因为沈深观的夸赞,反而一把将那女子推开,转头对沈叁虎说道:“赏你了!”
那女子原本还娇滴滴的,此刻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沈叁虎却喜出望外,连忙跪谢:“多谢五殿下赏赐!”
显然,龙晟晋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沈深观。
他对着身后跟着的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立刻会意,走上前来,大声说道:“各位都过来瞧瞧啊!这位不就是三年前害死几万大军的废物沈将军吗?今日我就要与沈将军比试一番,为那些枉死的将士们讨回一个公道!”
那人是龙晟晋的卫队长,名叫竹子。
他这番话说得着实难听,但苏钦月瞧着,沈深观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甘拜下风。”
真是个没骨气的家伙!
不仅旁人眼中充满了鄙夷,就连苏钦月心里也对沈深观颇有微词。
“哈哈哈!”
竹子突然放声大笑:“真没想到,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沈将军,如今竟然变成了这般畏首畏尾的缩头乌龟!”
他还用手指着苏钦月,继续嘲讽道:“怪不得要娶一个云州的商贾之女,你们夫妻俩是不是夜里偷偷躲在被子里抱头痛哭啊?”
即便平日里性情再温和的苏钦月,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紧紧握住了拳头。
她正要挺身而出,却突然感觉到身旁的沈深观身影一动——
“呃啊!”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沈深观的手就已经死死地扼住了竹子的喉咙!
他的手微微用力,手背上的青筋便根根暴起,竹子瞬间被憋得脸色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拼命地拍打着沈深观的手臂,试图挣脱。
沈深观却仍旧维持着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嬉皮笑脸地对龙晟晋说道:“看样子,五殿下身边的侍卫长也不过如此。如果真有人要对殿下不利,恐怕以他的能耐,根本就保护不了殿下。”
“废物!”
龙晟晋万万没想到,沈深观竟然能一招制敌。
他怒气冲冲地瞪了竹子一眼,随即阴沉着脸,死死地盯着沈深观:“你是打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掐死本殿下的卫队长吗?”
沈深观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轻蔑一笑:“有何不可?”
苏钦月只觉得,这个男人的胆子实在是大得惊人。
眼看着双方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她连忙上前,轻柔地拍了拍沈深观的胳膊,柔声说道:“二爷何必与这种只会仗势欺人,欺压弱小的东西计较呢?二爷的这双手,是用来杀敌卫国,保家安民的,用来掐死这么一个蝼蚁,岂不是大材小用?”
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犀利的嘲讽。
龙晟晋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沈深观倒也给苏钦月几分薄面,当真松开了竹子,向后退了一步:“夫人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