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狸猫

宋思远锐利的目光像一把把无形的刀刃，在他面前的几人身上来回扫视，试图捕捉到一丝破绽。然而，他看到的只是一张张平静如水的面孔，仿佛一切都天衣无缝。

他心知肚明，若非宋黎出手相助，自己恐怕早已在交趾郡那个暗无天日的泥潭里腐烂成泥，绝无可能重返这繁华喧嚣的京都。

“王爷，王妃，老臣告退。”宋思远恭敬地向二人行了一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家中的仆人离开了，背影显得有些落荒而逃。

素心毫不客气地将宋佳雪像拖死狗一般，粗鲁地按跪在地。凌枫与凌浩则如两尊铁塔，牢牢地镇守在国公夫妇身旁，不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宋黎莲步轻移，款款走到主位上落座，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贵气。她玉指轻抬，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优雅至极。“国公夫人，”她启唇，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到底是谁？”

她抬眸，一双明亮的眼眸似能洞穿人心，语气依旧轻描淡写：“需要我换一种问法吗？”

宋斯年闻言，眉头紧锁，对宋黎这以下犯上的忤逆之举，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但他还是强压下怒意，连忙回答道：“你自然是国公府的大娘子，如假包换，这还用问？”

他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紧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宋佳雪的一根小指已被齐根削断，鲜血如注，染红了地面。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得镇国公浑身一颤，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宋佳雪的嘴巴早就被堵得严严实实，此刻只能发出痛苦的呜咽声。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痉挛，冷汗如雨下。

“国公爷，”宋黎语气轻柔，仿佛在谈论天气一般，“我问的是秦氏，你那么喜欢抢答，却又说不出我想听的答案，这让我很不悦。”

说完，她将目光转向秦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夫人只要如实相告，你的一双儿女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饶是秦氏久经世事，此刻也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当年的事情牵扯甚广，错综复杂，一旦揭开，后果不堪设想。她不能说，绝对不能说！

尤其是现在宋黎这副六亲不认的模样，早已与国公府离心离德。若是让她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以她如今这嚣张跋扈的行事风格，只怕会不顾一切地将整个国公府夷为平地！

是以，她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咆哮着：不能告诉她真相！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秦氏声色俱厉地反驳道，试图掩盖眼底的慌乱。“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你休要在这里无端生事，胡说八道！”

“呜……”

“不要！”

秦氏话音刚落，凤辞便毫不犹豫地切掉了宋泽宇的一根小指。

“宋黎！你到底想做什么？”镇国公声泪俱下，痛心疾首地质问道。“你就是国公府的女儿，千真万确！为父承认以前对你有所疏忽，为父对不住你！你别再闹了，好吗？”

这么多年来，他确实亏待了宋黎，这一点他无法否认。但还不是因为宋黎是个不祥之人，谁知道靠近她会不会飞来横祸？他也是为了自保啊！

“呜……”

素心再次出手，宋佳雪的左手已经失去了两根手指，鲜血模糊了视线，剧烈的疼痛让她几近昏厥。

“你……你到底要怎样？”秦氏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地问道。“她们都是你的弟弟妹妹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就在凤辞准备再次动手时，宋黎忽然出声叫停。

凤辞有些疑惑地看向宋黎，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宋黎淡淡地开口道：“看来只是剁掉几根手指，还不足以让夫人吐露真言。”

“既然如此……”谢影接过话茬，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不如把指甲一根根拔掉如何？这拔指甲可是一门精细的活儿，若是拔得不好……”

“够了！”秦氏猛地抬起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她奋力挣脱凌浩的钳制，踉跄地扑到一双儿女身上，哭喊道：“都是我作下的孽啊！为什么要让我的孩子们来承受这样的痛苦？”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秦氏的视线逐渐变得空洞，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事情……还得从十六年前说起……”

“那时，我刚怀上你没多久，大夫说你可能保不住。所以我听从了老夫人的建议，前往镇国寺为你祈福。”

“我在那里一住便是数月，直到你出生的那天。期间，寺里来了一位妇人，她的肚子也很大，看起来与我的月份差不多。于是，我们便经常在一起聊天，大多都是关于腹中胎儿的。”

“我们也时常待在一处，互相扶持，排解心中的忧虑。可惜，我始终不知道她是谁，只知道她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前来祈福的。”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们同时腹痛难忍。那个妇人很是奇怪，不知为何，那天她身边的奴仆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是我带去的产婆帮她接生的。”

“孩子生下来后，她便因体力透支晕了过去。而我的孩子……没了声息！”秦氏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痛苦。“我一生行善积德，为何会遭遇这样的不幸？”

“当我看到你安稳地躺在她怀里熟睡时，我心中的恶念便如野草般疯长。我连夜抱着你下了山，将那个死去的孩子扔在了她的怀中。”

“可回到国公府后，我越看你越觉得不像我的孩子。我担心事情败露，便买通了一个云游四方的道士，让他在你满月那天上门，谎称你是个灾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必须远离这个家，否则会给家里带来灾祸。”

“于是，我顺理成章地将你送走。或许是上天垂怜，在你被送走后不久，我就怀上了泽宇。”

“可泽宇越大，我就越发担心你的身世会被揭穿……”

“所以你就派人给我下毒，那时的我甚至还不到一岁。”宋黎语气平静地接过了话茬，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谢影默默地握紧了宋黎的手，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支持与安慰。

“是啊，谁知道你命那么大，居然活了下来。”秦氏惨笑道。“可怜我那刚出生，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世界一眼的孩子……”

“秦氏？”镇国公如梦初醒，他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秦氏，脸上充满了震惊与愤怒。在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他更是感到心惊胆战。

“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吗？”他声音颤抖地问道，仿佛在期待一个否定的答案。

秦氏缓缓地闭上眼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绝望地点了点头。“是真的，主君。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其实已经死了……”

镇国公连连摇头，仿佛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真相。“毒妇！”他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秦氏更是如遭雷击，她猛地转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镇国公，嘴唇翕动了半晌，最后颤抖着问道：“主君……方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毒妇！”宋斯年声嘶力竭地怒吼道，心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