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剜心

谢影越是靠近御书房，心中那份莫名的不安便如同藤蔓般缠绕得越发紧密。

曾几何时，身处御书房是他内心最宁静的港湾，如今想来，那份安心竟是因为她的存在。

时光荏苒，他愈发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思念如潮水般涌动……

三天了，整整三天无人问津，没有给她送去哪怕一口饭食，她该是何等饥肠辘辘，备受煎熬？

“哗啦——”

沉重的暗门被缓缓开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瞬间涌入鼻腔，那是血腥与腐臭交织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气息。谢影的心猛地一沉，他再也无法按捺住内心的焦灼，加快脚步冲了进去。

眼前的暗室狭小而逼仄，几条粗壮的铁链自墙壁深处延伸而出，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谢影的心一点点地沉入谷底，目光扫过整个暗室，却没有发现她那熟悉的身影。

不知是何种复杂的情绪在作祟，他竟不敢将视线向下移动。

时间仿佛凝固，漫长得令人窒息，他才缓缓地，艰难地将目光移向铁链的末端。

“陛下！”身后的侍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躯，“或许，宋大娘子并不在此处，也许是宋三娘在虚张声势，故意扰乱您的判断……”

谢影痛苦地闭了闭眼，走到今天这一步，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只剩下自己还留在陛下身边，现在，就连宋大娘子也……

这样的结局，让他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谢影？

他猜对了，却也只猜对了一半。

谢影如同一尊石像般，在这个暗室中一动不动地坐了三天三夜。当他再次走出暗室时，那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竟然已经 पूरी 白色，三天三夜水米未进，原本俊朗的面容也变得胡子拉碴，狼狈不堪。

他小心翼翼地将暗室内的每一块血肉收集起来，盛夏的天气炎热而潮湿，有些血肉已经开始腐烂变质……

经过漫长而痛苦的拼凑，他才勉强拼凑出一个人形，一个瘦骨嶙峋，浑身布满伤痕，令人触目惊心的人形。

“陛下，您等等卑职。”侍卫慌忙追了上去，谢影此刻的状态实在是太吓人了。

他现在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却也是一个弑母篡位的帝王，本就备受争议，若是再被人抓住把柄，只怕这江山难以稳固。

“是谁，动的手？”谢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一般，带着令人胆寒的寒意。

宋佳雪和谢徒被一同关押在一间牢房里，他们的双眼被黑色的丝绸蒙住，身上也早已没有了一块完整的肌肤。

谢影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语气轻柔地问道，仿佛只是在闲话家常。

“谢影，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天下苍生绝不会放过你的！”谢徒听到谢影的声音，如同困兽般激动地咆哮起来。他刚刚坐稳龙椅，还没来得及享受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就沦为了阶下囚，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是吗？”谢影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敢问七弟，你可曾去过边疆？可曾亲自带兵打过仗？”

“哦！”谢影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朕想起来了，你是去过的，不过你是仗着先皇——，不对，你现在才是先皇，你仗着你父皇赋予你的权力，胡乱做决策，最终害得清玥落入敌军手中，她为了保全清白，不被敌人玷污，最终选择了以死明志！”

“还因此折损了我军三万将士！”

谢影每说出一个字，狱卒便拿着薄如蝉翼的刀片在谢徒的身上割下一片血肉。

“我不是故意的，五皇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情况紧急，是她，是她出的主意！”谢徒惊恐地看向记忆中宋佳雪所在的方向，凄厉地哀嚎着。

他感受到了，方才有人拿着冰冷的刀片在他大腿上凌迟，这怎么可以？他可是堂堂一国之君，即便要死，也应该体体面面地死去。

若是被凌迟处死，他又有何颜面去面对谢家的列祖列宗？

“是吗？”

谢影将视线投向宋佳雪的方向，意识到她此刻正被丝绦蒙住双眼，又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

“既然如此，当初的清玥险些被敌军玷污，最终以死保全了清白，那么，便将尊贵的先皇后娘娘也送去军营，让她好好地犒劳一下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吧。”

谢影那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刻意加重了“先”字的读音，“对了，可千万别让她死了，宋黎欠下的债，她也得一并还清！”

“不可以，不可以！本宫是皇后，是经过三媒六聘，拜过天地祖宗，堂堂正正抬进来的中宫皇后，你这个乱臣贼子，怎么敢如此对待本宫！”

宋佳雪顿时回过神来，她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可以遭受如此的屈辱？

想到杜白洛撞向敌军长刀时那凄惨决绝的模样，她更是浑身颤抖不止。

“聒噪。”谢影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

“五兄，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放过我？”谢徒听到宋佳雪那渐渐远去的凄厉叫声，连忙向谢影打起了感情牌。

宋佳雪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死了就死了，他必须活着，只有活着，他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好啊。”谢影几乎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他的请求，“不过，我方才问你们的问题，还没有人回答我，只要你如实相告，朕便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

“什么问题？”谢徒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他疑惑地问道，方才谢影有问自己什么吗？不就是杜白洛的事情吗？他已经解释过了，宋佳雪也被拖走了，他还想知道什么？

“朕问你，宋黎变成那副模样，究竟是谁的主意？”谢影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宋黎？”谢徒不悦地皱起眉头，没事提那个贱人作甚，人都已经死了，竟然还不安生，还想兴风作浪？但他还是如实说道：“她呀，一个不知廉耻的荡妇，还怀了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就这么死了，真是便宜她了。”

谢影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谢徒还以为是天牢里进了老鼠，他继续说道：“她也真是够不知廉耻的，成天和一群野男人混在一起，朕瞧见她都觉得恶心。”

“那个孩子呢？”谢影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悸的压抑。

“当然是被挖出来给嫣然做了药引子了，这可是那个野种最好的归宿呢。”谢徒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想到她唯有在被挖掉那个孩子时才流下了眼泪，他就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大理寺那些审讯犯人的刑罚轮番上阵，她愣是没有求饶一句。

“所以，她变成那副模样，是你的主意？”谢影继续问道，语气平静得如同古井一般，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

谢徒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他得意地说道：“当然，是朕和四姐的主意，只不过她实在是不中用，这大卸八块才砍下两块，她就一命呜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