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灼心

双目俱盲之人，终究难敌大理寺的酷刑审讯。

无边的黑暗，最易催生出令人窒息的恐惧，就连寻常的痛楚，都会被无限放大。

一旦江述落入大理寺那些如狼似虎之辈的手中，他供出自己陷害谢影意图谋反一事，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而他与张太师合谋一事，本就是谢影设下的圈套，届时只要与张太师当面对质，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谢徒看着江述的身体缓缓倒下，那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护驾！”刘大将军面色骤变，他看向谢徒的目光中，充满了戒备之色：“太子殿下，你竟敢在陛下面前，杀害关键证人，此举意欲何为？”

训练有素的金吾卫迅速将尸体清理了出去，而手中尚持利剑的谢徒，亦被层层包围。

刺鼻的血腥气息，迅速在殿内蔓延开来，殷红的血液溅到了谢徒的脸上，更衬得他面容扭曲，宛如恶鬼。

谢徒丢下手中的利剑，再次跪倒在地，他面上的表情虔诚至极，“父皇，方才那江述状若疯癫，且他双目失明，儿臣担心他会冲撞圣驾，不得已才将其就地正法，还望父皇能够体谅。”

谢卓紧锁眉头，这个儿子是他一手调教出来的，他又怎会不知晓谢徒心中所想？

然而，也正因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所以当谢徒使出这等上不得台面的阴诡手段时，他才会觉得失望至极。

谢卓毫不留情地将衣摆从谢徒手中抽出，“太子，那些书信与你五皇兄无关，是刘大将军从长乐坊的地道中搜出来的。况且，你五皇兄的私印缺了一个角，你派去的人拿到的，并非真印，你明白了吗？”

谢徒再次紧抓着谢卓的衣摆，他的眼底涌动着无尽的绝望。他本以为这次的计划定会万无一失，自己只需坐收渔翁之利便可。可谁曾料到，到了最后，反倒是自己最先被人算计。

而他情急之下，直接杀了江述，反而让这位生性多疑的父皇，更加确定了此事乃他所为。

“父皇，父皇！你相信儿臣，儿臣当真什么都没有做，儿臣是被冤枉的啊！”那些书信上写着他与张太师合谋弑父，就算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啊！

谢卓看着他垂死挣扎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磊向来以大公无私著称，又怎么可能会与旁人同流合污？哪怕那个人是谢影，也绝无可能。

“刘磊，朕命你即刻带人，连夜将太师府查抄，将张太师及其党羽通通打入天牢，听候发落。至于他暗中豢养在城外的那批人马，念在他们尚未铸成大错，能招安的便招安，不能招安的，便流放至岭南吧。”

谢卓疲惫地闭了闭眼，吩咐道。

“微臣遵旨。”刘磊恭敬地退出了御书房，临行前，他深深地看了谢影与宋黎一眼。今日之事，若说没有这两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是绝不会相信的。

巧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不过是步步为营罢了！

这两个年轻人，当真是好样的，居然将他也算计在内了。最好别让他抓到什么把柄。

否则，他定要让他们知晓利用自己的代价！

随着御书房的大门缓缓合上，谢卓看向谢徒的目光，再也没有了半分温度：“至于太子，意图谋反，残害手足，其心可诛，即刻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宸王，自今日起，移居王府闭门思过，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王府一步！”

谢影闻言，心中冷笑。犯下如此大错，竟然只是废黜太子之位，再关禁闭便能轻易揭过，真不愧是谢卓最疼爱的孩子啊。

谢徒与宋佳雪闻言，皆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尤其是宋佳雪，她更是惊讶万分。前世根本没有废太子一事，谢影！这一切一定是因谢影而起！

“陛下，废黜太子一事，事关社稷稳定，还望陛下三思啊！”宋佳雪将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

自她重生以来，所有的变数，都出现在谢影身上！不过，她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此事不成，她便要给宋黎添堵！

一道充满审视意味的视线，落在了宋佳雪的身上。那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宋佳雪浑身紧绷，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这道视线，仿佛施了定身咒一般，让她匍匐在地，动弹不得。

那道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良久，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谢卓终于开口了：

“宋家幺女，你可知后宫不得干政？你如今不过是太子昭训，竟然就敢如此干涉朕的决定，若是你当上了太子正妃，岂不是要坐在御书房，与朕一同商议家国大事，探讨如何治理这万里河山？”

谢卓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让宋佳雪浑身战栗，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滴落到地上，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

她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但又不得不强撑着回答：“陛下，妾身不敢，如今殿下与陛下之间，或许有些误会，但父子之间，自是不该有什么心结的。”

“况且，仅凭几封书信，便要坐实殿下的罪名，妾身以为，未免太过草率了。既然此事牵涉甚广，甚至还与后宫嫔妃扯上了关系，不妨等刘大将军将张太师押来之后，再当面对质。”

宋佳雪说完这番话，感觉就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精气神一般，连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但她深知，她不能倒下，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给谢徒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对，父皇，对质！儿臣要和张太师对质！”谢徒如梦初醒，他方才还沉浸在谢卓要废黜太子的消息中无法自拔，竟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给忘了。

他感激地看了宋佳雪一眼，连忙对谢卓道。

谢卓闻言，冷笑一声：“太子，你告诉朕，这个陷害你五皇兄的主意，是谁出的？”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宋佳雪的身上，此时此刻，还能保持如此镇定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说她野心勃勃，都毫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