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孽缘断

“不，不要……”宋黎死死护住小腹，本能地向后瑟缩。曾经，她也是这国公府里捧在手心的嫡出大小姐，可如今，她不过是个被废之人，哪里能与这些如狼似虎的侍卫抗衡？

时间仿佛凝固，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她双目空洞，看着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被无情地投入火炉，心中燃起滔天恨意。

宋佳雪缓缓掰开她紧握的拳头，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长姐，认命吧。这江山，终究是宸哥哥的了，你也该死了。”

说罢，她便依偎进谢徒的怀中，笑靥如花，格外明媚。

地牢阴暗潮湿，宋黎如同一片枯叶般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

日复一日，毒药侵蚀着她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锋利如蝉翼的刀片，一点点地剐着她身上的肉，却又用参汤勉强吊着她的命，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轰隆——”

沉重的铁门被人打开，宋佳雪挽着谢徒的手臂款款走来。她头戴珠翠，钗环摇曳生辉，衬得她越发动人。

“哟，长姐，你还真是命硬啊。”宋佳雪用帕子掩着口鼻，脸上满是嫌弃。

“托你的福。”宋黎干涸的双眼，慢慢聚焦，落在宋佳雪的脸上。

“整整三年了，”宋佳雪缓缓蹲下身，用一种厌恶至极的眼神捏住她的下巴，“这三年，你受尽酷刑，却只为了那个孽种流过泪，当真能忍。”

宋黎猛然抬头，那双原本死寂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恨吗？”宋佳雪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可惜啊，你这辈子都没机会报仇了。你就祈祷来生吧，哈哈哈……”

“嫣然，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多费口舌。”谢徒依旧喜怒不形于色，只是淡淡地扫了宋黎一眼，“朕念在你往日对社稷有功的份上，今日特来赐你一个痛快。”

说到这里，他忽然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来人，宋黎与人私通，赐大卸八块之刑！”

“谢徒！宋佳雪！你们不得好死！”宋黎发出诅咒般的嘶吼。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南枝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黎费力地睁开眼睛，隐约感觉有人在耳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她猛地坐起身，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一张满是担忧的年轻面孔，映入她的眼帘。是南枝，年轻而充满活力。

“娘子，太子殿下大张旗鼓地来国公府退亲了！说您……，说您行为不检，品行不端，不配为太子妃！”南枝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语气带着一丝颤抖。

宋黎捂着闷痛的胸口，一时没能听清南枝在说什么。

“娘子，奴婢先伺候您梳洗吧。”南枝扶着她，在铜镜前坐下。

她这才仔细打量起镜中的自己。弯弯的柳眉，一双灵动闪耀的杏眼，挺翘的琼鼻，娇艳欲滴的樱唇，面若桃花。下嘴唇偏右，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眉眼之间，隐隐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凌厉。

“南枝，现在是哪一年？”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细嫩的脸颊，眼中似有惊涛骇浪在翻涌。

“永康三十六年啊，娘子！你别吓奴婢啊！”南枝看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吓得不知所措。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宋黎先是一愣，随即不顾形象地大笑起来。

昨天她不慎落水，昏迷不醒。半夜醒来时，也只是昏昏沉沉，总觉得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可现在，看着这张年轻了十八岁的脸，看着这双虎口带着薄茧的手，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回来了！

回来了！苍天有眼！她竟然真的回来了！哈哈哈……

想到这里，她猛然抓住南枝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太子来做什么？”

“奴婢说太子殿下来退婚……”

话音未落，宋黎已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娘子！你等等奴婢啊！”南枝连忙追了上去。

宋黎脚步飞快地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国公府里，前世的种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这一家人，个个都恨她入骨，却又不得不依附于她。为了给宋佳雪铺路，他们毫不犹豫地牺牲了她！

可这一次，没有了她殚精竭虑地为太子筹谋，她倒要看看，谢徒还能不能顺利地坐上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

皇帝的几个儿子，可都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呢！

比如，一直装病示弱的端王谢奕，还有远在北疆，手握重兵的谨王谢影，以及几个尚未成年的皇子。

她还记得，临死前，宋佳雪穿着雍容华贵的宫装，头戴满头珠翠，站在她面前，眼底的恶意，毫不掩饰。

自己咽气之前，宋佳雪好像还对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长姐，这次宸哥哥的爱，和这母仪天下的位置，都是我的了。”

回想起前世的种种，她总觉得，自己不该是那样的结局。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按理说，她刚出生不久，就被送到乡下庄子上。回来这五年，也只是安静地待在那一方小院之中，从未刻意去接近这家人，更不敢奢求什么亲情。

为什么落水醒来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使出浑身解数去讨好他们？

不，她前世落水之前，并不是这样的。毕竟在庄子上那十年，两位师傅给她的爱，只多不少。

而且，她的武功并不弱，医术更是精湛。就算落水高热，也断不会被谢徒夺了清白，而浑然不觉，直到被抬进东宫，才悠悠转醒。

想到这里，她的心口一阵绞痛，疼得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等她好不容易从痛苦中缓过神来时，人已经站在了离大厅不远处的地方。

宋斯年谄媚又讨好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殿下放心，您愿意念及旧情，给她一个容身之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老臣一定会尽快将她送去东宫，绝不让您为难。”

宋斯年满脸堆笑，小心翼翼地给谢徒斟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