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美人煞

“只要能救沈拙，我是谁重要吗？”清胧语气轻柔，嘴角却勾起一抹决绝的弧度。重生之后，她对生死早已看淡。若能多活一日，固然是好；但若要她此刻便赴黄泉，除了心底那一丝未竟之愿，倒也没有了前世死后的滔天怨气。

这种状态，委实有些诡异。明明身负血海深仇，却仿佛随时都能毫无波澜地迎接死亡。

男人紧盯着清胧那双如墨般深邃，却又闪烁着熠熠光辉的眼眸，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直窜而上。这是一种弱者面对强者时，源自本能的畏惧。他脸色僵硬，厉声质问道：“旁人只知我们是赤麟青鸾，你究竟是如何得知我们的真名！？”

“很奇怪吗？”清胧微微歪头，嫣然一笑，好似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当年，沈家大小姐与一位名叫林池的武探花私奔，致使沈大姑娘原本的未婚夫，丞相的庶长子纳兰钦礼颜面扫地。一月之后，沈家蒙冤入狱。太子因与沈家嫡子沈拙交好，故而竭力彻查此案。最终，沈家虽洗清冤屈，却也因此事被丞相一党所排挤，只得举家离京，独留沈拙一人，以幕僚之身留在太子门下。”

眼见那对男女的面色愈发凝重，清胧轻笑一声，眉宇间带着一丝傲然。“赤麟，林池，再加上‘救沈拙’一事…… 想要猜不出你们的身份，恐怕都难。”

男人心头一凛。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能反其道而行之，一语道破他们的真实身份。

“你究竟在图谋什么？”男人总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

清胧微微一笑，“你想救沈拙，而我想救凤洛衡。我想，我们之间的目标是一致的。”

凤洛衡，正是当今太子的名讳。

“你是太子的人？”男人试探着问道。

“不。”清胧回答得干脆利落，“我是凤奕轩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因此，她要救太子。

“你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并没有能力救太子。”林池收起手中长刀，语气低沉。

“你是真的没有能力，还是害怕失败之后丢了性命？”清胧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洞穿人心。“林池，你或许并不知晓，当年你本应名落孙山，是太子殿下向皇上极力举荐，你才得以拥有第二次殿试的机会。”

闻言，林池身躯一震，显然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林池，林夫人，你们不妨仔细想想，即便你们费尽心思将沈拙救了出来，他会乖乖地跟你们离开吗？当年太子殿下救了沈家上下老小，沈拙早已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于太子殿下。他是绝不会离开的。”

想起上一世的种种悲剧，清胧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就算你们将他打晕带走，他也会不择手段地逃跑回来。”

上一世，林池夫妇虽然成功救出了沈拙，但太子一旦身死，他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殉葬。对沈拙而言，太子不仅是他要效忠的主君，更是他心中的信仰。

“相公……”曾经的沈家大小姐，如今的林夫人紧紧握住林池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虽不后悔当年与你私奔，但这些年来，眼见沈家没落，看你壮志难酬，我总是自责难当。我知道你是因为顾及到我，才无法放开手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不愿成为你的负担啊！”

林池闻言，动容不已，“小倩……”

“要怎么做，我们可以回去慢慢详谈。”清胧适时地说道。

“只可惜…… 你们怕是回不去了！”

突然，一个阴森而尖锐的声音传来，紧随其后的是一股带着凛冽杀意的掌风。

林池反应极快，一把将清胧和林夫人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们。

凌厉的掌风擦过他的后背，只听“咔嚓”一声，清晰的骨裂声传来，林池倒吸一口凉气，疼痛使得他的面部肌肉都扭曲了起来。

“相公！”林夫人顿时脸色大变，连忙搀扶住他。

清胧抬起头，只见一个面容阴鸷的梅公公，正从黑暗中缓缓走出。他那张涂着鲜红唇脂的脸，在惨白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毫无血色，如同死人一般。他的眼神，如同吐着信子的毒蛇般阴狠毒辣，令人不寒而栗。

在他的身后，是一群手持长刀的黑衣人。

月光之下，锋利的刀刃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杀意转瞬即至。凛冽的狂风骤然刮起，将天空中皎洁的明月遮蔽。黑暗之中，无数道刀光朝着清胧四人劈砍而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就连整个空间，都弥漫着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面对着漫天而来的杀气，清胧面色平静如常。她的心跳并没有因为紧张而加快，反而变得越发缓慢。思绪，也随之冷静下来，冷静得仿佛只是在观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生死存亡。

直到“铿”的一声巨响，一把即将落在她身上的刀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

清胧只觉得眼前一黑，手腕被人猛地一扯，身子踉跄着旋转，头上那顶原本只是虚戴着的玉冠滑落，满头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最终，她跌入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对方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仿佛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身后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伏。

清胧心中好奇，想要回头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被眼前之人禁锢住了后脑勺，不让她去看那片腥风血雨。

不消片刻，所有的声响都消失了。

林池恐怕此生都难以忘记眼前所见到的这一幕。四周围，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一位身着玄色劲装的高挑男子，正以一种绝对强势的姿态，拥着身前那柔弱的少女。任何血迹和杀意，都无法靠近他们一米之内。他仿佛将她的全世界，都保护得滴水不漏。

男子缓缓抬起眼眸，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那五官，如同鬼斧神工精心雕琢而成，完美得不带一丝瑕疵。只是，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眸，却如同千年不化的寒冰，死寂而冰冷，仿佛封印着无数恶鬼的无底深渊，透着一股来自黄泉的彻骨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