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春

“啪——！”

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席卷了整张脸颊，董浅云疼得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贝齿紧紧咬住苍白毫无血色的下唇，硬生生将所有的哽咽和抽泣都压了回去。

“哎呦呦，瞧瞧这是谁呀？”一把娇媚到极致的声音带着戏谑响起，只见一个容貌精致的女子，正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双含笑的眉眼间，却满是积压多年的怨毒和终于得报的快意，“这不是咱们昔日风光无限，尊贵无比的萧王妃吗？啧啧，从云端跌落到泥潭的滋味如何呀？”

“董舒嫣！你休要血口喷人！”董浅云怒目圆睁，目光如炬，声音带着一丝嘶哑的坚定，“萧王绝不可能叛国！你一定是在胡说八道！”

嫁给萧王十余载，纵然最初对那个冷峻寡言的男人并无爱意，但这些年来的相处，她早已将他看作自己最亲近的人。她亲眼见证了他的为国为民，他的赤胆忠心。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出勾结外戚，卖国求荣的卑劣行径？

“呵呵，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真是可悲啊！”董舒嫣掩唇轻笑，那笑容却如同淬了毒一般，冰冷而恶毒，“对四皇子殿下而言，萧王究竟是否真的叛国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手中的兵权已经尽数被夺，再也无法对殿下构成任何威胁了。”

闻言，董浅云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炸雷轰然劈下，震得她头晕目眩，神思涣散，如同坠入无底深渊一般，手脚冰凉。

“这……这根本就是一个阴谋？”她喃喃自语，情不自禁地想起那抹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孤傲而挺拔的身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酸楚，眼眶也随之泛红，“他早就猜到了……他肯定早就猜到了所有的一切……”

所以，他才会不惜冒着天大的风险，在萧王府被屠戮的那一夜，派人将她偷偷送走，让她侥幸逃过一劫！

突然，头皮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董浅云被人一把揪住了头发，迫使她不得不狼狈地抬起头，看向眼前那张娇美却扭曲的面容。董舒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正用那冰冷的刀刃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她的脸颊。

“董浅云，你也有今天！现在你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董舒嫣的笑容越发狰狞，语气也越发尖锐，“如果你现在肯痛哭流涕地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会大发慈悲地饶你一条贱命，如何？”

“董舒嫣，你是在白日做梦吗？”董浅云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嘲讽的冷笑，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和鄙夷，“想让我哭着求你？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论我是昔日备受宠爱的文国公嫡女，还是今日人人喊打的萧王妃，我都绝不可能向你这种狼心狗肺、助纣为虐的恶毒之人摇尾乞怜！”

话音未落，她便感到脸颊传来一阵钻心刺骨的疼痛。

董舒嫣最痛恨的，就是董浅云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的矜傲和清高。即便如今她已经身败名裂，落魄至此，即便她所嫁非人，命悬一线，她也依然保持着那副仿佛永远高人一等的姿态！

董浅云的这副模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董舒嫣，她不过是一个出身低贱，永远也上不了台面的可怜庶女！无论她如何努力，如何挣扎，都永远无法企及董浅云的高度！

一想到这里，董舒嫣心中的嫉恨便如同疯长的野草一般，再也无法抑制。

她眼神变得越发狠毒，手中的匕首也越发用力，一下又一下地在董浅云的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直至手臂酸软，再也无力举起，这才气喘吁吁地将那把染满鲜血的匕首扔在了地上，目光阴冷地看向气息奄奄的董浅云。

然而，当她的视线与对方那双燃烧着熊熊火焰般的眸子碰撞时，却忍不住浑身一颤，如同见了鬼一般，惊恐地倒退了三步。

董浅云缓缓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诡异而凄美的笑容，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脸上的痛楚一般。在她那张被划得如同厉鬼一般恐怖的脸上，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交错纵横，却诡异地浮现出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嘲讽和不屑。

“你……你笑什么？！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不准笑！我不准你笑！！！”

董浅云的笑容，彻底点燃了董舒嫣心中所有的恐惧和愤怒。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如同疯癫了一般猛地扑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对着董浅云的脸左右开弓，一巴掌又一巴掌地狠狠扇了上去，直打得那张伤痕累累的脸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只是，即便疼痛已经达到了极致，董浅云却始终没有掉下一滴眼泪，更没有说过一句求饶的话。

她依然在笑，笑得那么凄凉，那么决绝，那么令人毛骨悚然。

“啊——！！！”

董舒嫣彻底崩溃了，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尖叫，猛地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毫不犹豫地捅进了董浅云的胸口。

利刃刺入血肉的声音是如此清晰，如此令人胆寒。董浅云缓缓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的生命在迅速流逝，然而，那一双如同无底深渊般的漆黑眸子，却依然死死地盯着董舒嫣，充满了无尽的怨恨和诅咒。

仿佛在说：即便化为厉鬼，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

或许是苍天垂怜，又或许是人之将死，才会出现的走马灯。当董浅云再次睁开双眼时，她却恍惚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当年那场改变她人生的，噩梦般的赏花宴。

“二妹妹，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这就去把四皇子殿下喊过来！”一个熟悉而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道纤细的身影便如同蝴蝶一般翩然离去，一头扎进了不远处的绿茵丛中。

董浅云只觉得头晕目眩，浑身燥热难耐，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吞噬。

这种感觉，她记忆犹新，刻骨铭心。

当年，她为了能够嫁给心仪的四皇子，不惜自毁清白，铤而走险地喝下了那杯被人动了手脚，掺杂了合欢散的毒酒，妄想着能够借此生米煮成熟饭，一举成为四皇子的女人！结果……呵呵，到头来，她不仅清白尽毁，名声扫地，甚至连整个人生都几乎被彻底葬送！

董浅云紧紧咬住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勉强撑起身子，踉跄着向着一个相对偏僻的方向走去。

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不管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仅仅只是她临死前所产生的幻境，她都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被人唾弃，声名狼藉的绝望滋味了。

沿着这条僻静的小路一路向前，董浅云隐约记得，这条路通向的是四皇子的书房。如今正值四皇子府大摆寿宴，宾客如云，戒备松懈，书房竟然也空无一人，无人看守。

她顾不得多想，匆忙地推开虚掩的房门，前脚刚刚踏进房间，便看见一抹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挟带着一股凌厉的劲风，向着自己猛扑过来。

董浅云顿时面色一怔，心中警铃大作，本能地想要退出去，却不料对方的速度更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毫不费力地将她拽进了房间。

“砰”的一声闷响，房门被重重地关上，董浅云整个人都被重重地压在了门后，那人高大而结实的身躯紧紧地压制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她微微抬起头，透过昏暗的光线，望进了一双如同黑夜般深邃，如同深渊般幽暗的眸子里，顿时不由自主地愣住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在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之前，她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反应，不由自主地仰起头，迎了上去。

她的身子紧紧地贴靠进那人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柔软的唇瓣毫无技巧地吻上了他蒙面的黑色面巾，柔若无骨的小手如同蛇一般缠绕着他的腰身，指尖不安分地从他的尾椎骨下一点一点地向上挑逗，在他身上撩起一波又一波刺激的颤栗。

黑衣人似乎没有料到她会做出如此大胆而放肆的举动，顿时浑身一震，如同触电一般猛地推开了她，深邃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和复杂的神色。

董浅云毫无防备，后背重重地撞击在坚硬的门板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精致的眉头也随之紧紧地拧了起来。她抬起头，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水光潋滟，雾气蒙蒙，如同受了委屈的小兽一般，充满了控诉和委屈，“夫君，你怎么可以如此粗鲁地对我？”

黑衣人只觉得喉咙发干，口舌生津，身体也隐隐生出了一股燥热之感。

“什么人在那里！”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尖锐而严厉的叱问，黑衣人顿时眉头一紧，心中暗道不妙，下意识地就想要抽身离去，避免节外生枝。

然而，他才刚刚有所动作，衣袖便被人紧紧地拽住了。

他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旁那个楚楚可怜的女子，只见她正用一双湿漉漉的，如同小奶狗一般可怜巴巴的眼睛望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依赖和不舍，声音柔弱而无助地问道：“夫君，你……你要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