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喋血宫

“奉国陆家，世代忠良，哀家已命人知会。虽说哀家那不成器的侄儿，并非舞刀弄枪的武将，可陆家这百年世家，底蕴深厚，人脉更是盘根错节，错综复杂。”陆太后凤眼微阖，语调平缓却不容置喙，“眼下，太子的安危重于泰山，身边断然不能容忍奸细混入。陆家世代受皇恩浩荡，忠心耿耿，他们供养的那些死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绝对忠诚可靠，让他们贴身护卫太子，哀家才能放心。”

姜皇后听了这话，心中五味杂陈，并无半分感激，反而觉得陆太后此举，是想借机将陆家的人手，光明正大地安插在裴云燕身边，牢牢掌控东宫，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她却不能拒绝，至少现在还不到与陆家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母后思虑周全，为燕儿殚精竭虑，臣妾替燕儿叩谢母后隆恩！”姜皇后敛起心中不悦，语气依旧温婉得体。

见姜皇后如此识趣，陆太后心中颇为满意，觉得自己当初选择这个儿媳，倒也不算太差。可一想到那个狐媚惑主的窦氏，她心中便涌起一股无名怒火，语气也变得森冷起来：“废安王公然谋反，罪大恶极！而窦氏，这个养出逆子的罪魁祸首，也该彻底清算，以儆效尤！”

姜皇后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之前窦氏被贬，她不过是稍稍出了一口恶气，难以解恨。

先帝在世时，她尚且无法动摇窦氏的地位，如今先帝驾崩，她贵为太后，手握生杀大权，还奈何不了一个失势的贵妃吗？

“母后放心，臣妾定会亲自处理此事，必取其性命，以儆效尤，肃清六宫！”姜皇后的声音依旧温柔，听不出丝毫恨意，但字里行间却凝结着一股令人胆寒的戾气，让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个个噤若寒蝉，如坠冰窟。

……

华灯初上，夜色如墨。

“废物！饭桶！区区一个妃子的寝宫，你身为近卫军的副教头，竟然都攻不进去！简直是丢尽了本王的脸面！”裴郓瓷怒不可遏，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副教头，声色俱厉地呵斥道。

陈副教头被打得一个趔趄，狼狈地趴在地上，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把守窦氏宫室的，都是姜皇后一党的人，而且这群人显然早有准备，似乎早就预料到安王殿下会来营救贵妃娘娘。他率领一众弟兄前去偷袭，不仅没能顺利救出窦氏，反而损失惨重，折损了大半人马。

要不是他运气足够好，恐怕早就被瓮中捉鳖，成了刀下亡魂。

“殿下息怒！卑职发现，他们早有防备，似乎早就知道了我们要去救人！”眼见裴郓瓷怒火中烧，陈副教头连忙颤声辩解道，“卑职怀疑，贵妃娘娘可能已经被皇后和太子暗中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并不在她原本的寝宫之中了！”

裴郓瓷闻言，眸光骤然一沉，脸色阴晴不定。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想要救出母妃的希望，恐怕就更加渺茫了。

而陈副教头说姜党的人早就知道他要谋反，这倒并非空穴来风，有迹可循。他的人对皇宫其他几处重要据点发起攻势时，也远不如预想般顺利，那些阻拦他们的人，个个训练有素，抵抗起来有条不紊，显然是经过精心部署的，绝非慌乱之下的临时反应。

那么，他要谋反的消息，究竟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呢？

首先，他可以肯定，这次绝对不是皇城司那边出了差错，如果苻元真的如此愚蠢，也不可能在指挥使的位置上稳坐二十年之久。

难道是他自己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也不像啊。

自从先帝下旨废黜他之后，他就连安王府都没回，直接进了萧瑟坊，在这期间，他暗中联系的那些人，都是与他有着密切利益关系的，绝对不会出卖他。对这些人来说，他们的生死荣辱早已紧密相连，谁要是敢走漏风声，那无疑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裴郓瓷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名字。

裴章。

“呵呵，本王竟然把他给忘了！”裴郓瓷的眉眼间，瞬间涌起一股狠厉阴翳之色，“这段时间，本王一直忙于应付太子，无暇顾及他，他反而屡次三番主动来找本王的麻烦，真当这里是他的北疆吗？这里是华京，是本王的地盘！就算他住在武安侯府，也休想高枕无忧！”

“殿下的意思是……镇北世子裴章？可是，镇北世子又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呢？这实在不应该啊！”陈副教头一想到之前在城郊行宫，他试图拖延时间不成的事，身上的冷汗就流得更加厉害了。

他现在还清楚地记得，裴章骑着高头大马，与闻轩并肩而行，经过他身边时，看向他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只要看他一眼，就能让他万箭穿心，灰飞烟灭。

“镇北军在北疆与西羌人对峙多年，在训练细作斥候、获取情报方面，确实有一手，而裴章作为镇北军少主，拥有这种能力，也并不奇怪。”裴郓瓷冷声道，“但是，就算他再有本事，也不该特意来挡本王的路！”

陈副教头看到他眼中迸发出的凛冽杀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趁着城中大乱，伺机杀了裴章，以绝后患。

“他裴章不是一直都喜欢当英雄吗？那本王就成全他，让他把这英雄当到底！”裴郓瓷嘴角噙着一抹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背着手，缓缓踱步。

“镇北世子目睹城中大乱，为了平定叛乱，以身殉国……这个死法，够不够英雄？”

夜色深沉，裴郓瓷的声音阴森可怖，陈副教头听得毛骨悚然，心惊胆战。他害怕的，倒不是裴郓瓷的狠毒心肠，而是害怕裴郓瓷再次派他去与裴章正面交锋。一想到裴章之前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还有他那一身深不可测的绝世武功，他就吓得魂飞魄散。

“殿下，卑职斗胆多嘴一句，现在杀了裴章，会不会打乱整个计划？镇北王手里可是握着二十万北疆精兵，要是让他知道裴章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华京，他一定会怒火中烧，率兵攻打中原的！若是朝廷没有内乱，那这二十万北疆军，或许还能被各地守军勉强拦下，可是现在……”

现在裴郓瓷自己就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各地守军之中，虽然有他们的人，但也有太后、皇后和太子的人。若是镇北王以入中原平叛为由，大举进军，这些人一定会摇旗呐喊，夹道欢迎，想着借助镇北军的力量，来打压他们。

“本王只是说镇北世子是为了平定叛乱而死，可没说是本王发动的叛乱。”裴郓瓷轻声一笑，朦胧晦暗的月光，为他俊美邪魅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幽微的冷光，让此刻的他，看上去格外妖异，也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