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婚后

人性的复杂之处在于，人们既渴望仰仗强大的力量，又本能地畏惧这种力量可能带来的威胁。

这种与生俱来的恐惧感，如同挥之不去的阴影，并非仅凭镇北王府的清白就能消除。

闻轩深知这些道理，她从裴章的眼中看到的不是对权力的野心，而是守护的坚定决心。

“萱儿，你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吗？为了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族，我只能选择这条道路……”

裴章的眼神微微颤动，原本坚毅的目光在看向她时，流露出几分柔软的渴望。此刻的他，褪去了少年老成的伪装，像一个即将踏上荆棘之路的少年，渴望着爱人的陪伴和理解。

他可以承受世人的误解，却唯独不愿看到她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归根结底，裴章最害怕的，是被她当成一个野心勃勃、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

“我当然明白。”闻轩毫不犹豫地回应，目光坚定地与他对视，紧握着拳头说道，“如果我不明白，又怎么会同意嫁给你？”

“萱儿……”裴章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向前一步，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快了，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会给你一场盛大的婚礼。然后，我会让你一生无忧无虑，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我这辈子，绝不辜负你。”

闻轩眼眶湿润，却笑着说道，“我这辈子，也绝不辜负你。”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会与他携手同行。

“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裴章听着她带着鼻音的承诺，沉默片刻后说道。

这件事，他本可以永远隐瞒。只要他不开口，她就永远不会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他曾是多么不堪。她会一直将他视为盖世英雄，从她仰望他的眼神中，他看不到一丝阴霾，在他眼中，他闪耀着光芒。

但是，他不能隐瞒。他要让她知道，他曾经犯下多么严重的错误，他对她的好，并非她应该供奉在神坛上的珍宝，而是他的赎罪。他不过是在这一世，将前世亏欠她的，一点点地偿还。他又怎能配得上她的崇拜？

“你还有事瞒着我？”闻轩皱起眉头，以为他又要隐瞒什么冒险的事情，想到他前世总是将心事藏在心底的习惯，顿时怒火中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玩这一套？有什么就现在说，别藏着掖着！”根据她的经验，像这种“等什么时候到了我就告诉你”的话，一说出口准会出岔子！

裴章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连忙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不是什么大事，和朝中的局势无关。这段时间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绝不会让你孤身涉险。”

闻轩双手抱胸，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你要说的是什么事？看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小事吧？”

裴章犹豫了一下，说道，“确实不是小事，但和我们的前途无关，只是和我们镇北王府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有些关系。其实也没什么太要紧的，总之我不会让你受委屈。”

闻轩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看都觉得他在撒谎。前世她在镇北王府待了十年，从未听说过镇北王府有什么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怎么今生就突然冒出来了？要说这不是他为了哄骗她一时而编造的，她才不相信。

“萱儿，你相信我，我会遵守和你的约定，真有要事我不会瞒着你。”裴章握紧她的手，温柔地说道。

闻轩见他就是不肯说，忽然想到了什么。上次在康王府门前，他问她是否相信前世，还说梦到了一场大火，这一切都真实得不像梦境，反而像是上辈子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其实那时候她就隐约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她不敢相信。

现在他说要留到以后再告诉她的事情，会不会就是这件事？

闻轩反复思索，试探性地问道，“阿章，你之前在康王府门外和我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闻言，裴章心里咯噔一下。她怎么会猜到他想说什么？

“你……”裴章凝视着夜色下她明亮如月的双眸，那一瞬间，他忽然不想再等了，他想将一切都坦白，告诉她，他们曾有过前世，而那时他并非现在的模样。告诉她，他曾让她深深失望过。

但话到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因为他不想看到闻轩明亮的双眸黯淡下去。

“我们先回屋吧。”于是他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闻轩见他讳莫如深，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心底的猜测愈发清晰。但当她跟随他走进院子的小书房后，在她对面坐下，静静地看着他用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倒茶。他那寻常的动作，却散发出与平日里杀伐决断的冷冽气场截然不同的温柔气息。

闻轩静静地看着，渐渐地，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平静了下来。至于那个问题，她也不急着问了。就当是她想多了吧。

喝了几口茶后，裴章又从抽屉里拿出棋盘和棋子，对闻轩笑着说道，“横竖没事做，我们下一盘棋。”

闻轩心想，要比下棋，她可不是裴章的对手。在闺阁内宅之中，她的棋艺就算不错了，但和裴章这种精通兵法的棋道高手相比，她就像一个刚入门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