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帝王术

“所以，早在京郊行宫之时，裴郓瓷便已视人命如草芥，为了构陷太子，竟能将手足兄弟裴云赫的性命当作一枚棋子随意牺牲。自那时起，我便洞悉了他的狼子野心，他日必反。”裴章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一把淬了寒冰的利刃，字字诛心。

闻轩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前世种种，历历在目，她早已看穿了雍帝那张虚伪的面具。

“可叹雍帝，昏聩至极！他根本看不穿自己最宠爱的儿子的真实面目，还自诩聪明，以为皇权在握，便可予取予求，想给裴郓瓷权势便给，想收回便收回，全然不顾后果。”裴章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天大的笑话。

“是雍帝亲手将裴郓瓷的野心喂养得如此之大，为此，他不惜牺牲了多少忠臣良将的性命！如今落得玩火自焚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这番话，若被旁人听去，定会被斥为大逆不道，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但闻轩却觉得，句句在理，字字珠玑。

前世的惨痛经历，早已让她彻底看清了雍帝的真面目。

裴郓瓷固然冷酷无情，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但雍帝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最可怕的是，雍帝不仅是一个自私的皇帝，还是一个拎不清的皇帝。

该自私的时候，他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不该自私的时候，他却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大梁有这样的皇帝，简直是所有人的不幸！

若是雍帝继续坐在那把龙椅上，再待个三十年，大梁恐怕早已被他折腾得民不聊生，国将不国！

前世，镇北王府这道守护大梁边疆的坚实屏障，并非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异族所摧毁，而是被雍帝放任安王一手葬送！那之后，北疆百姓遭受了何等苦难，无数黎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雍帝却从未放在心上！

昏君之名，他当之无愧！

“裴郓瓷发动宫变，皇宫必定是他首要控制之地，而雍帝恐怕也早已被苻元安插在乾清宫的奸细所毒害。”裴章的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仿佛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不过，皇后和太子也并非毫无准备，还有陆太后，他们绝不会让裴郓瓷轻易得逞。”裴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闻轩点了点头，她相信裴章的判断。

就在昨夜，裴章乔装打扮，再次秘密前往不归楼，与太子裴云燕进行了一次密谈。

闻轩并不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但回来之后，裴章却告诉她，早在他们进京之日，当华京城内暗流涌动之时，他便已暗中给远在北疆的镇北王传信，命其将数千名北疆精锐战士分批秘密送入中原。

仅仅依靠这几千名北疆战士，还不足以完成他的全盘布局，因此，裴章又派出了跟随他父王多年的副将，携带镇北王府的军印，暗中联络了河南府和襄阳城的守军将领。

河南府和襄阳城，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位置极其重要。而这两地的守军将领，早年都曾受到过镇北王府的恩惠，并且长期以来都不受朝廷待见。

其中一位将领，因为直言不讳，得罪了窦贵妃和安王，多年来一直被兵部克扣军饷，日子过得十分拮据；另一位将领，则因为其母妃曾与雍帝争夺皇位，又因其自身军功赫赫，深受雍帝忌惮，多年来一直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活着。

镇北军副将抵达之后，无需过多言语，只需将安王这些年来暗中揽权，把控兵部，企图在军中彻底铲除异己的阴谋算计剖析一番，便足以让他们幡然醒悟。

窦党排除异己的手段，早已是人尽皆知，这些武将虽然看似粗犷，但心思却并不愚钝。为了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前程，也为了大梁的未来，他们自然知道该如何抉择。

有了他们牵制大梁其他各地的军营，一旦局势恶化，需要动用武力，镇北军想要掌控中原的军力，也并非痴人说梦。

毕竟，其他各地的驻军将领，要么是安王党羽，要么是雍帝的心腹，这些人哪里懂得真正的行军打仗？不过是一群只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小人罢了！而那些真正精通兵法，一腔忠勇的老将，却被他们无情打压，在军中地位低下，手中权力有限，对他们在军中的胡作非为早已怨声载道。

裴章深知，若是镇北军进军中原，雍帝下令与镇北军作战，那些老将即便明知雍帝昏聩无能，并非明君，也会出于忠义，为皇帝抛头颅，洒热血。

所以，镇北军绝不能直接进军中原，否则，便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

而谋反，乃是大逆不道之罪，是人人得而诛之的乱臣贼子！

裴章不愿让镇北军的将士们因此流尽鲜血，还要背负不忠不义的骂名，更不愿与那些为大梁戎马一生的老将们兵戎相见，他更不愿因为两军交战，让无数本该安居乐业的黎民百姓因此流离失所，甚至是家破人亡。

有些枭雄人物，为了成就自己的大业，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无数人的性命，但裴章却不愿如此。

届时，他这个镇北世子，便会沦为与裴郓瓷一样的罪人，是被钉在大梁耻辱柱上，遗臭万年的人！

但若是华京城内率先爆发内乱，被废黜的安王率先发动宫变，企图篡夺皇位，而太子裴云燕与其龙争虎斗，却无法掌控局势，导致中原大乱，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镇北军便可师出有名，以平定叛乱，匡扶社稷为名，用最小的代价，以最快的速度进京勤王，这才是裴章真正想要看到的局面。

“太子裴云燕虽然比安王裴郓瓷行事收敛一些，但他同样是一个自私自利，不堪大用之人。”裴章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仿佛在评价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

“他遇事优柔寡断，容易听信谗言，又生性多疑，善于猜忌。裴云燕虽然不是雍帝最宠爱的儿子，但却是最像雍帝的儿子！别看他现在极力拉拢镇北王府，将我们视为救命稻草一般供奉着，真等他登上皇位，他就会变成第二个雍帝！到时候，镇北王府依然会无路可走！”

前世，安王虽然最终斗败了太子，但这并不意味着太子就是个善良之辈，就是一位贤明之君。

正如裴章所言，就算真的换上裴云燕来当皇帝，他会放过功高震主的镇北王府吗？

对镇北王府的深深忌惮，并非雍帝一人独有，整个华京上下，有多少人都暗中将镇北王府视为洪水猛兽，原因无他，只因为镇北军的战力太过强大了！强大到足以威胁到皇权的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