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狸猫换

罗二狗小心翼翼地将已经断气的陈刚，从冰冷的地面上抱起，动作轻柔地安放在床榻之上。他迅速地将裴郓瓷换下的外袍，仔细地给陈刚穿好，力求营造出“裴郓瓷”正在床上安然歇息的假象。

“从萧瑟坊到南宫门，卑职已经安排好了接应的人手，殿下只需跟随卑职即可安全离开。”罗二狗压低声音说道。

“父皇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裴郓瓷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罗二狗神色凝重，低声回应道：“指挥使大人已经启动了潜伏在乾清宫多年的暗线，若一切顺利，天亮之前便会有结果传来。”

夜幕降临，华京城并未因此沉寂，反而呈现出一种异样的喧嚣与繁华。大梁朝并没有实行宵禁的规定，入夜后的华京，依旧灯火通明，人流如织。

尤其是那花街柳巷一带，更是热闹非凡。脂粉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身着艳丽的风尘女子，倚靠在楼边的栏杆上，媚眼如丝，频频向过往的男子抛着媚眼，试图勾走他们的魂魄。那些寻欢作乐的客官们，一个个仿佛被迷了心窍一般，恨不得立刻走进青楼，一掷千金，享受这销魂的夜晚。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温柔乡之际，从花街的尽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夜晚的喧嚣。只见一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铁骑，如同一阵旋风般席卷而来，那些来不及躲避的行人，瞬间被无情的马蹄无情地践踏，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嚎声，响彻夜空。

“挡路者，格杀勿论！”领头的将领，长着一双阴鸷的吊梢眼，他高高地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那眼神冰冷而轻蔑，仿佛眼前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群可以随意碾压的蝼蚁。

原本还沉浸在寻欢作乐中的人们，顿时惊慌失措，互相推搡着朝街道两旁疯狂逃窜，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铁蹄无情践踏的牺牲品。就连那些原本还极力招揽顾客的欢场女子，也纷纷花容失色，尖叫着躲回楼里，紧紧地关闭门窗，生怕招惹到这些手持刀剑、视人命如草芥的瘟神。

那些原本就在楼里的客人们，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小心翼翼地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京城里，怎么突然冒出这么多当兵的？！”

“而且还是在这么晚的时候，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你们看他们身上穿的盔甲，好像是羽林军的人！”

“不会吧？！羽林军不是应该驻扎在华京城外吗？没有皇帝的命令，他们是绝对不能轻易进京的啊！”

“莫非，是宫里出了什么大事？”

“我的天，你不要命了吗？！这种话可不是我们能随便乱说的！”

“不对啊！我那侄子腿没瘫之前，就是在羽林军里当差的。他说羽林军的罗老将军，那可是个铁骨铮铮、最是正直的人，他手下的兵，就算再十万火急的事情，也不会在城里纵马伤人的！”

“可他们身上穿的，的确是羽林军的制服啊！这总不能有假吧？”

武安侯府。

闻轩独自一人站在庭院之中，她微微抬起头，凝望着夜空中骤然绽放的烟花，神色显得格外平静而清冷。

站在她身旁的闻婷，也注意到了这绚烂的烟火，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怎么突然放起烟花了？”

闻轩的语气沉稳而冷静，缓缓地说道：“这不是庆祝节日。”

闻婷转过头，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安地攥紧了手中的丝帕，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姐姐，难道这京城，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或许吧。”闻轩沉吟片刻，轻声说道，“最近安王被废黜，还有窦党倒台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你应该也听说了吧。”

闻婷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苍白，“难道，难道安王被废了还不够，他竟然还敢——”

她想说出“宫变谋反”这几个字，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反而让她自己吓得浑身颤抖。这种动辄就会血流成河的事情，对于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来说，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

“大姐姐，这里毕竟是京城啊，就算真的有人要作乱，也应该很快就会被镇压下去的吧？”她满怀期待地望着闻轩，眼神中充满了希冀。

她是真的不希望京城发生动乱，否则必然会生灵涂炭，百姓遭殃。

然而，闻轩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这可不好说。”

闻婷听到这话，心里更加没底了，她紧紧地抓住闻轩的衣袖，声音颤抖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闻轩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别怕，有你姐夫在府上做客，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然而，这句话却让闻婷更加忐忑不安。

她心里暗想，如果安王真的要谋反，姐夫作为镇北王府的世子，会不会被他们扣为人质，用来要挟镇北王府呢？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她们武安侯府的护卫，恐怕根本挡不住那些作乱的反军。

闻轩敏锐地捕捉到了闻婷眼中那深深的担忧，她知道闻婷在想些什么，但此刻她也无法给出任何安慰，只能柔声说道：“今晚你就在我房里睡吧，早点休息。”

闻婷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闻轩眼中隐藏着复杂的情绪，她便知道闻轩安顿好她之后，一定会去见姐夫裴章，于是便乖巧地应了一声，随着丫鬟蝶儿走进了屋子。

而闻轩也果真带着蛮儿和蝉儿，径直朝着裴章所住的前院走去。

裴章的住所是她父亲平时看书休息时用的小院，虽然简单却显得十分大气。当她到达时，正房的灯还亮着，而裴章似乎早就预料到她会来，只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单衣，随意地披散着如墨般的乌发，站在门外，在清冷的月光下静静地望着她。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有时会让她心乱如麻，但更多的时候，却能让她感到无比的镇定。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闻轩只知道，只要和他并肩而立，她便不再畏惧前路的渺茫。

“阿章，今夜恐怕不太平，你——”她刚开了个头，就看到裴章的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他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充满了对她的柔情，但当他谈论到其他人的时候，眼神却变得冰冷而充满杀气，“裴郓瓷终于按捺不住，动手了。他眼看事情已经没有了任何回旋的余地，知道父皇不会再对他心慈手软，便决定铤而走险，弑君篡位，自己坐上那把龙椅。”

闻轩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而他要完成这场宫变，所倚仗的，就是皇城司的力量。可悲的是，父皇自从登基以来，便一直韬光养晦，暗中扶持皇城司，想要培养一股只为皇权效忠的势力，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最后却都便宜了这个不孝子。”

“父皇一直以为，他这二十多年来私下重用苻元，并不是养虎为患，只要他手里攥着苻元家人的性命，苻元就绝不敢背叛他。但他却不知道，对于苻元来说，没有什么比他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苻元和裴郓瓷，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类人。他们自私自利，凉薄寡情，这种品性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对他们来说，父母兄弟妻妾子女，这些固然重要，但只要与他们真正图谋的大业产生了冲突，那就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