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各怀鬼胎

黎氏瞧着闻振刚那张堆满笑意的脸，心中警铃大作，咚咚直响。

明明前些日子，她找他商议外派河南府一事时，他还满脸不情愿，话里话外地打探，想逼她说出这是闻轩的主意。甚至还搬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种混账话，让她别太把闻轩当回事。怎么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一改常态，变得如此殷勤？

经历了无数次的失望，黎氏早已不敢轻易相信他会幡然醒悟。反常即妖，她总觉得闻振刚的妥协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算计。

她竭力压住眼中的狐疑，语气平静地说道：“你能想明白就好。不过，有些话我还是要多嘱咐你几句。”

“母亲说哪里话，儿子怎会嫌您唠叨？您只管吩咐便是。”闻振刚满脸堆笑，恭恭敬敬地向黎氏作揖。

他这副谄媚的模样，看得闻轩都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你到了河南府后，切记不可给你大哥添乱，更不许打着武安侯府的旗号，接受当地官员商人的好处。”黎氏语气严肃地告诫道。

闻振刚听了这话，心中冷笑连连。

母亲这回可真是够狠的，这是要断了他的所有后路，把他逼入绝境，让他捞不到半点油水啊！

若不是他和冷娘私下达成了交易，先拿到了一笔银子，解了靖宁侯府的燃眉之急，他恐怕真要被逼死了！

看来冷娘说得没错，如果他一辈子都甘心当个武安侯府的三爷，那他注定要窝囊、拮据、卑微一辈子。而且看黎氏现在的态度，也未必真能一直把他留在府中，养他一辈子。

到时候，他欠了一屁股债没还清，还要被黎氏扫地出门，沦为孤家寡人，那他的下场可就不是凄惨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了不让自己落到那般田地，他必须得争上一争！

大哥闻振英是父亲的长子，所以这些年来，侯爷的位置一直由他来坐。但谁都别忘了，他闻振刚也是父亲的嫡子！要是大哥出了什么事，那这侯爷之位，理应由他来继承！

而他的母亲黎氏再怎么强势，终究还是要依靠儿子来守住家业。到时候，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长子成了废人，她还能依靠谁？难道要靠嫁出去的闻轩，还是他死去的二哥？最终还不是得靠他！

届时，她就会明白，他这个小儿子也是靠得住的，后悔现在瞧不起他，被闻轩挑唆着防他就像防贼一样。

至于他大哥——

平心而论，闻振英待他其实并不薄。除了时常以兄长的身份压着他、训斥他之外，闻振英在银钱方面从未亏待过他。他们兄弟之间，还是有几分情谊的。

若不是他被逼到了这个份儿上，他并不想对闻振英下手。

只可惜闻振英自己是个好人，却生养了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儿。

都是闻轩咄咄逼人，蹬鼻子上脸，才让他不得不铤而走险，下了和冷娘联手对付闻振英的决心。

他自认为已经很讲情义了。即便不得不对闻振英下手，他也不会要了他的性命，只想让闻振英后半辈子都当个废人。

他也想好了，等他取代闻振英，成为武安侯之后，他会在武安侯府好吃好喝地供着闻振英，让他这个劳碌了半辈子的大哥，后半生都当个富贵闲人，无忧无虑。

“母亲，您的吩咐儿子都记下了。您放心吧，儿子去河南府后，一定会按照大哥的意思行事，绝不给他拖后腿。”

闻振刚信誓旦旦地保证之后，便以要回去收拾行囊为由，告辞离开了寿安堂。

站在阳光下，闻振刚嘴里喃喃自语：

“大哥，弟弟我对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即便要害你，也不会下死手。所以到时候你可千万别恨我，要恨就恨你的好女儿吧，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

闻轩陪着黎氏聊了会儿天，黎氏又关切地询问她脖子上的伤势恢复情况。

“祖母您是知道的，蝉儿的医术精湛。有她每日为我换药，现在我脖子上已经一点都不疼了，瞧着是都结痂了。等痂掉了之后，慢慢长出新肉，就什么都好了。”

闻轩笑着说完，却见黎氏面色沉重，望着她脖子上的伤痕，眼中充满了疼惜。

“你这孩子，心可真大。想你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身上哪里不是白玉般无瑕？唯独脖子上多了这么一道长长的疤痕，你就不觉得心疼吗？”

黎氏越说越觉得哭笑不得。

人家小姑娘都知道爱美，见到自己脖子上结痂，肯定都伤心不已。而闻轩却整天没事人似的，还别出心裁地用丝绸缠绕脖颈，引领了一种新的风尚。每天都变换着不同的花样，甚至连带着府里的丫鬟们也跃跃欲试，想要在脖子上缠些什么了。

“你不懂得心疼自己，我这当祖母的还心疼你呢。我的孙女哪里都完美，现在脖子上却伤成这样，都是那个疯疯癫癫、黑心肠的徐氏害的——唉，真是一笔糊涂账！”

黎氏说着说着，又提到了徐姑姑。

提到徐姑姑，就联想到了已经过世的永乐大长公主。

徐氏的苦衷她也明白，徐氏拼了命也要将公主后人送出城的胆魄和忠心，她甚至对此感到欣赏。但一想到徐氏为此不惜利用她最疼爱的孙女，还险些让闻轩丢了性命，她就觉得徐氏真是罪该万死，恨不得皇上下令直接赐死徐氏，让她去给大长公主陪葬。

但转念又想到闻轩最终还是平安无事，而且现在徐氏的存在对武安侯府有利，窦党的人比她更盼着徐氏死，她又不希望徐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