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侯府煞

“因为我笃定，你绝非池中之物。”裴章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自你祖母寿宴伊始，你所行之事，皆为武安侯府的未来殚精竭虑。”

闻轩心头一震，她万万没想到，裴章竟是第一个洞悉她真实意图之人。

“世人轻贱女子，即便如你与玲珑这般，有幸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亦鲜有人寄予厚望，所期盼者，不过是嫁入夫家，绵延子嗣，终老于内宅，相夫教子罢了。”

裴章的目光如炬，似能洞察人心，“但我洞悉你的渴望，你的眼中，绝非只有情爱，你胸怀家族的未来，这或许也是你此刻不愿嫁我的原因之一。”

闻轩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犹如擂鼓。

她早已决意，要走一条不为世俗所容的道路，从未奢望过任何人的理解，然而这一世的裴章，却对她吐露了这些心声。

这是她前世所不敢想象的。

前世的裴章，明明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偏差，才导致他与上一世判若两人？

她浑然不知，在裴章眼中，她亦与上一世截然不同，但无论她变成什么模样，他都深爱着。

“我向来不喜空谈。比起徒费口舌，我更倾向于直接行动。今日与你坦诚相待，是因我觉察到，有些事情务必与你剖白。”

裴章话音稍顿，对着她神采飞扬地一笑。

“你若心有所属，不愿嫁我，我便要让你明白，这世间唯有我，方能与你匹配。你若以为，嫁与我便会失去自由，再也无法做你想做之事，我便要让你明白，你的想法大错特错。”

“我娶妻，绝非为了娶一个对我百依百顺，任我摆布的玩物，我要的是与我心心相印的伴侣。我所渴求的，亦是她所向往的；她所追逐的，亦是我所期盼的。”

这些话，都是他上一世从未对闻轩说过的。

也是他临终之际，追悔莫及未能向她倾诉的肺腑之言。

或许人只有经历过一次死亡，才能真正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此刻，他看着因震惊而哑口无言的闻轩，在心中默默起誓，你要守护武安侯府，那就让我来守护你。

他会为他们的未来，扫清一切障碍。

“我会在华京逗留很长一段时间。”他肆无忌惮地凝视着闻轩的脸庞，低声说道。

闻轩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莫非是为了……”

莫非是为了帮助她？

裴章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你也知道我身后是镇北王府，我在华京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听到他这番话，闻轩才稍微放下心来。

她安慰自己，你也不必过于自恋，像裴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儿女情长之事，而舍弃大局？

“还有几句话，我必须要告诉你。”裴章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沉声道，“攘外必先安内。你若想武安侯府将来再度屹立不倒五十年，就必须先将二房和三房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

闻轩的心再度颤动，他竟然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裴章所言，也正是她最大的心病。

“医治重病，需下猛药，对待虎豹豺狼，就得让他们皮开肉绽，甚至丧失行动能力。你现在不敢痛下狠手，无非是担心事情闹大后，让外人知晓武安侯府内斗得有多么激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顾忌家丑不可外扬，可他们却不这么想。在你畏首畏尾之时，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败坏侯府的名声，为你们的家族埋下祸患……”

闻轩倒吸一口凉气，看着裴章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千言万语都汇成一句，“你的意思是，不破不立。”

“正是，不破不立。”裴章的眼神坚定而锐利。

结束了交谈，裴章吩咐一名侍卫护送闻轩前往医馆。

“我还有要事在身，稍后你若有什么难以解决之事，就让你的丫鬟与他说一声。”裴章翻身上马后，用马鞭指着站在闻轩身旁，神情冷峻的侍卫，“他叫龙雀，武艺高强，为人机敏，定能帮得上你的忙。”

“可他是镇北王府的侍卫，我——”闻轩有些犹豫。

“现在不是你与我客气的时候。”裴章目光低垂，平静地注视着她，“除非在你心中，与我划清界限，比你真正想做的事情还要重要。”

说完，他不再看闻轩，转而吩咐龙雀，“等闻大姑娘返回武安侯府，你务必随时在侯府外等候听令。她若出门，你便暗中跟随。在华京，闻大姑娘便是你的第二个主子。”

龙雀双手抱拳，神情肃穆，“卑职遵命！”

裴章扬起马鞭，他胯下的汗血宝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随即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裴章，你等等——”闻轩大声呼喊着，但他却头也不回。

待裴章和他的马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龙雀在她耳边幽幽说道，“闻大姑娘，请回医馆吧！”

闻轩转过头，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她发现，这名叫龙雀的侍卫，依旧是她前世所熟悉的那个人，面容冷峻如冰山，寡言少语，心狠手辣。她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弃她而去，寻找裴章。

所以，她干脆省下了口舌。

闻轩回到内堂之时，闻振刚已经醒了过来，正在闻舒的床头与陈霖交谈。

陈霖温文尔雅，无论闻振刚说什么，他都面带微笑地应和，但闻轩一眼就看出，陈霖对闻振刚并没有丝毫好感，甚至带着一丝厌恶，只是他修养极好，不愿轻易表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