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赌誓

重活一世，闻轩自认在人前已能做到游刃有余，哪怕是面对那些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敌，也能冷静筹谋，伺机而动。然而，只要一遇上裴章，她所有的镇定都会瞬间瓦解，心防溃不成军。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她率先开了口，试图掌握主动权：
“世子爷，您屡次出手相助，我……”
无非是些感谢之词，或是表达想要报恩的意愿。可裴章帮她，并非为了换取这些空洞的言语，也不是为了让她背负人情债。
未等她把话说完，裴章便已抬手，径直摘下了她遮面的帷帽，随手扔到了一旁。
闻轩那纤长如羽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在她娇艳欲滴的容颜上投下了一片迷离的光影。
她那双泛着慌乱，却又极力伪装镇定的眼眸，让裴章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起来。
“在康王府时，还有在医馆之中，我的视线一直都停留在你身上，你感觉到了吗？”他的嗓音低哑，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莫名的低沉，略微上挑的尾音，并非刻意为之，却像是柔软的羽毛，轻轻撩拨着闻轩的心弦。
“我……不知道。”闻轩微微垂下眼眸，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承认，心中也清楚明白，即使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冷静，可一旦真正面对裴章，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退缩，甚至不敢与他对视。
“你在说谎。”裴章眯起眼睛，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那拙劣的谎言。
闻轩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硬着头皮说道：“我没有说谎，我这人向来木讷迟钝，而且特别无趣，世子爷可千万不要被我的外表所迷惑……”
裴章闻言，不由嗤笑一声，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语气说道：“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刚才那番话，说了我就相信你。”
闻轩被他噎得哑口无言，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抬起头，一双美眸之中，泛着层层涟漪。她朱唇微张，欲言又止，与裴章大眼瞪小眼半天，却始终无法说出刚才那番话。
“闻大姑娘，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我心里清楚。”裴章凝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一片无垠的海洋，他的语气平缓，却又带着一种坚定不移的力量，“你并不木讷迟钝，也绝不无趣。不仅如此，你还很聪慧，非常特别。”
闻轩被他夸得只能无奈苦笑：“在世子爷眼中，我竟然是如此美好的女子？我还以为，凭着您的心气，在我对孙姑姑说出要退婚之后，您早就对我厌恶至极了呢。”
裴章静静地看着她，嘴角微微扬起，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总算是在我面前说了一句真心话。”
闻轩见他的目光又变得灼热起来，连忙掩饰般地轻咳一声，说道：“我在世子爷面前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
裴章再次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似乎对她的虚伪不屑一顾：“我帮你这么多次，并不是为了图你什么回报。但若是你真的对我心怀感激，那以后就不要再把我当成傻子一样耍。”
闻轩见他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场也变得比之前更具压迫感，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辩解道：“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
裴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那双漆黑的眼眸之中，又染上了一层冷冽的锋芒：“就拿你退婚一事来说，你刚才那句话，已经暴露了你真实的想法。你所谓的仙君托梦，说你有克夫之命，还说什么不想耽误我，都不过是借口罢了。其实，就是你自己不想和我成亲，所以才编造出这些谎言，想让我对你心生厌恶，主动放弃这门亲事，这样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闻轩被他一语道破心事，顿时无言以对，只能仓促地低下头，有些不自在地将鬓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裴章将她那紧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继续说道：“你之所以想要退婚，无非是两种理由。第一，是对我本人不满意；第二，是你另有所爱。鉴于你是突然提出的退婚，所以我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闻轩连忙摆手否认：“不是的，我没有心上人！”
她这般急切的否认，落在裴章眼中，却更像是一种欲盖弥彰。
他冷笑一声，并没有提起那个扫兴的名字，神情依旧从容不迫：“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我把你带到马车上，不是为了和你计较这些，你也不用昧着良心和我解释。”
“不是的，我心里真的没有别人，你相信我。”闻轩顶着他那如狼似虎的眼神，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很清楚，提出退婚是一回事，但如果被裴章认定，她在有婚约的情况下，还与其他男子不清不楚，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面前这个男人的醋劲有多大，她上一世可是亲身领教过的。
虽然前世的裴章并不喜欢她，甚至对她心存芥蒂，可他在得知她暗中帮助宋兼之后，仍然将宋兼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止一次扬言要砍死她的“姘头”。
这一世，她绝对不能重蹈覆辙，再让裴章认定她和宋兼之间有什么瓜葛。
“我发誓，我清清白白，心里没你，也没别人！”情急之下，她生怕裴章不相信，干脆举起手指，指着马车的车顶，“若我所言有一字不实，就让我——”
还没等她说出“灰飞烟灭”这四个字，裴章便皱紧了眉头，抬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右手，看起来如同上好的羊脂玉雕琢而成，洁白光滑，可常年练剑的人，手上又怎能没有茧子呢？
那粗糙的茧子，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唇瓣，带来一阵阵酥麻的感觉。
她的鼻尖，还能嗅到他手上那股熟悉的冷香。前世，她在北疆时，也常常闻到这种味道。
那是沉香混杂着淡淡的檀香，还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梅香气。
仿佛一股冰雪般清冷的气息，其中又夹杂着独属于年轻男子的阳刚之气。
“谁允许你发这种毒誓？”裴章沉着脸，在收回手时，指尖略显粗暴地擦过她的脸颊，在她娇嫩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极浅的红印，“还有，你心里没别的男子是应该的，但绝对不能没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