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医女锋芒

鱼蝉儿胸怀鱼氏医术的传承，即便纪院判亲临，她亦无所畏惧。这份源于内心深处的自信，让她在纪院判面前挺直了腰杆。

“姑娘误会了，我并无质疑之意。”纪院判目光如炬，凝视着她，略作停顿后缓缓说道，“我曾与鱼家嫡系的一位传人交情甚笃，不知姑娘是否也出自鱼家嫡系？”

鱼蝉儿坦诚地回应道：“我鱼家虽以医术立身，终究只是寻常百姓人家，不像那些高门大户般讲究嫡系旁系之分。不知院判大人所识之人名讳如何，奴婢有几位叔伯，或许其中一位便是您所说之人。”

纪院判再次陷入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他在那一辈中排行第三，人称鱼三爷。”

鱼蝉儿脸上浮现出惊讶之色，随之黯然神伤道：“院判大人所说的，正是奴婢的家父。”

纪院判闻言，顿时失语，良久才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我就说你长得有些像他……”

对于父亲鱼三爷，鱼蝉儿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因为那场灭门惨案发生时，她年仅三岁。她如今所掌握的医术，皆是由与她一同从灭门惨祸中侥幸逃生，却在病榻上苟延残喘十年后含恨离世的七叔所传授，未能得到父亲的亲自教导，这始终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

如今，父亲的故人当着她的面追忆往昔，她心中百感交集。她曾听许多人说过，她的父亲鱼三爷曾是华京城内赫赫有名的神医，就连宫中的御医遇到棘手难题，也要向他请教。眼下，连太医院之首都与她的父亲是故交好友，她内心既感到骄傲，又倍感悲伤。

若是父亲和叔伯们都还健在，如今的鱼家，定然依旧辉煌吧。

“以你的身世，不该在侯府为婢。”纪院判在追忆故人片刻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况且我与你父亲也算相识一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后人明珠蒙尘——日后我会亲自登门拜访武安侯府，为你赎身。”

听到纪院判此言，鱼蝉儿蓦然睁大了双眼。

闻轩从方才起便一直在旁静听纪院判与鱼蝉儿的对话，此刻听到纪院判有意要带鱼蝉儿离开，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二人。

“奴婢多谢院判大人的美意，但奴婢不想离开武安侯府。”鱼蝉儿在最初的错愕之后，便紧蹙眉头说道，“姑娘待奴婢很好，奴婢想继续留在她身边伺候。”

纪院判闻言，眉头紧锁，“这不是闻大姑娘待你好与不好的问题，而是你身为鱼家传人，当真甘心如此为奴为婢？观你方才的言谈举止，我知道你定是不甘心如此的，那你为何要拒绝？莫非你是担心辜负了你家姑娘对你的恩情？”

未等鱼蝉儿开口，纪院判便自顾自地说道，“方才在何郎中面前，闻大姑娘也说你是一名医女，而非奴婢，由此可见她是真的把你当做姐妹看待。她若真为你着想，就一定会愿意让你随我离开的，又怎会觉得你辜负了她？”

说罢，他便将目光转向闻轩，语重心长地说道：“闻大姑娘，还请您劝一劝蝉儿姑娘吧。我看您也是真心赏识她的才学，您也不愿让她一直跟在您身边，只能做一个婢女吧？”

闻轩听后，微微一笑，柔声问道：“院判大人带走蝉儿姑娘之后，打算如何安置她呢？她的梦想是女承父业，重振广明堂，院判大人可愿出资让她开设医馆？”

纪院判不禁一怔，他没想到闻轩一开口便狮子大开口，让他出资为鱼蝉儿开设医馆。开设一家医馆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单是购买药材和雇佣伙计的费用就是一笔巨大的开销，更别提还有租赁店铺的费用。初期医馆若未打响名声，往往门可罗雀，许多医馆即便开设了两三年，也依然亏损，并非只要坐镇的医者医术高明，就一定能够赚到钱。

虽说纪院判的俸禄和外快足以让他和家人过上体面富足的生活，但要他拿出这笔钱来资助一个外姓丫头开设医馆，他自认还没有这般慷慨。

“鱼蝉儿姑娘虽说有些才学，但也终究是女儿身，好人家的姑娘是断不会抛头露面的。我这番话并非歧视女子行医，而是经营一家医馆确实不像闻大姑娘想象的这般简单，这样做反而会害了鱼蝉儿姑娘。”他紧皱着眉头，又是一番语重心长的谆谆教诲。

闻轩点了点头，用受教的语气说道：“我之前还与鱼蝉儿约定，等她年纪再大一些，人也更加成熟稳重了，我就出资资助她开设医馆。现在听了院判大人的话，才知道确实是我考虑得太简单了。”

纪院判心中稍定，以为闻轩要妥协了，正要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又听她说道：“那院判大人可愿提携鱼蝉儿？我知道太医院的规矩是不招收女子，但能让她入宫行医，当个女官也是不错的。”

“闻大姑娘又说笑了，我也只是个小小的院判，哪里能在招选女官的事情上说得上话？”纪院判嘴角挤出一丝僵硬的笑容。

闻轩遗憾地说道：“我也知道这很难，只是见院判大人如此诚心要带鱼蝉儿走，以为您定有办法让她一展才学，这才斗胆一问。”

“闻大姑娘此言差矣，不开医馆，不入宫就不能一展才学了吗？这是什么说法？”纪院判皱着眉问道。

“眼下太医院和民间普通的医馆都不招收女大夫，女子要行医也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己出资开设医馆，二是入宫以女官的身份为娘娘公主们诊病。我待鱼蝉儿如姐妹，深知她有重振家学的抱负，所以即便开设医馆的道路上再多坎坷，我也愿让她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