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药方之争

类别:古代言情 作者:字数:2241更新时间:25/07/08 16:33:37

得了皇上亲口降下的口谕,陈霖哪里还敢有半点延误?

要知道,闻舒若真因这事儿有个什么闪失,恐怕连他头顶那顶乌纱帽都戴不稳当了。

因此,他连跟众人客套寒暄的心思都没了,径直走到闻舒的床榻边,神色凝重地检查起他的伤势。

为了尽快帮闻舒止血,益元堂甚至都没来得及等太医院的人马赶到,便第一时间采取了包扎措施。

可那鲜红的血迹,依然顽固地渗透了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布,瞧着就让人心惊肉跳。

“闻公子的伤,是谁负责包扎的?”纪院判压低嗓音,沉声问道。

何郎中捋了捋自己那把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连忙应声道:“回禀院判大人,正是在下亲手包扎的。”

纪院判闻言,转过头,眉头紧锁地看向何郎中,语气严肃地追问道:“可曾对他的伤口敷用过金疮药?还请老人家将用在他身上的药取来,让老夫仔细瞧瞧。”

何郎中不敢怠慢,连忙点头,亲自取了用在闻舒身上的金疮药,恭敬地递给纪院判,解释道:“回院判大人的话,此乃经过我益元堂改良的金疮药,在止血生肌、拔脓止痛方面,有着特别的功效。这几十年来,用在数百名伤者身上,效果都十分显著。”

闻轩悄悄地给蝉儿递了个眼色,蝉儿心领神会,不动声色地走到纪院判身后,目光紧紧地锁定着纪院判手中的那个药瓶。

纪院判小心翼翼地拧开药瓶的盖子,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随即陷入了沉吟之中,缓缓说道:“你加大了松香、麝香、樟脑以及血竭的剂量,略微减少了黄蜡和儿茶的用量,还额外添加了一味红花。此药较之寻常的金疮药,药性要迅猛刚烈三分,用在血气方刚的少年和身强体壮的成年人身上,或许能有奇效。”

何郎中听完纪院判这番话,脸上立刻露出了佩服的神情,由衷赞叹道:“院判大人果然不愧是华京所有医者之首,您所言极是!在下所配的药,正如您所说,正是专门用来医治像闻小公子这般伤情的患者。”

闻轩不动声色地看向蝉儿,却见蝉儿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对这药方颇有不满。

果然,下一刻,蝉儿便清脆地开了口:“院判大人说得太委婉了,这药比寻常的金疮药,又何止是迅猛了三分?依奴婢看来,这药用在我家公子身上,实在是猛得过了头,过犹不及,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她声音清脆娇嫩,但语气却显得格外笃定,掷地有声。

所有人都错愕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一个小小的丫鬟,竟也敢对郎中用药之事,如此大放厥词。

尤其是何郎中,他顿时拉下了脸,原本和善的面容,瞬间镀上了一层冰冷的寒光,竟也显得极具压迫力,厉声质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为何要在此口出狂言?”

蝉儿毫不畏惧地挺起胸膛,毫不退让地回望他,瞪圆了眼睛,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药用错了,恐怕非但不能医治我家公子,反而会加重他的伤情!”

何郎中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声音也冷了几分,带着一丝怒意:“你一个区区奴婢,又不懂得医术药理,居然也敢跑来质疑我?!我这家益元堂在顺义坊已经开了几十年了,身为馆主,我大半辈子都在行医救人,读过的医书,治过的人,比你这小丫头走过的路、吃过的盐,都要多出不知多少倍!岂容你在此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说完,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闻轩,语气强硬地说道:“闻大姑娘,我知您救弟心切,但放任一个外行的奴婢来掺和医者用药之事,这只会越帮越忙,徒增烦乱!如果您真是诚心为了您弟弟好,就赶紧把她轰出去吧,免得在此添乱!”

听到何郎中这番咄咄逼人的话语,陈霖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想要开口替蝉儿圆场,却听闻轩语气沉稳地说道:“我虽从未亲身来过益元堂,但也多次听人提起贵宝堂的大名。大家都说,坐镇益元堂的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郎中,满华京的疑难杂症,就没有您治不了的,凡是送到益元堂的伤者,也没有您医不好的。”

何郎中被她这番美言夸赞了几句,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但心里的怒气却并未完全消散,依旧冷着脸说道:“闻大姑娘过誉了,医者行医,不过是求个问心无愧罢了。老朽也就是经验比旁人多了一些,耐心比旁人要足一些。今夜闻小公子被送来益元堂,老朽自当尽心竭力地医治,没成想却被一个奴婢当面羞辱,说我用错了药,非但没能救人,反而还害了人。”

说着,他冷笑一声,略带嘲讽地说道:“虽说在这之前,来益元堂的多数都是平民百姓,老朽确实鲜少有机会给达官贵人看病,闻大姑娘对老朽有所怀疑,也是人之常情,合情合理。但您让一个奴婢来给我扣上一顶庸医的帽子,这却是老朽万万不能接受,也绝不能苟同的!”

他把话说得如此之重,闻轩却依旧只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外面的人都说何郎中是位宅心仁厚的仁医,在治病用药之上,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不容旁人置喙,但也处处都是为病人伤患着想,这一点,我是深信不疑的。”

何郎中听着这番话,微微扬起了下巴,还以为闻轩是要妥协了,结果就听她话锋一转,语气坚定地说道:“但我这个丫鬟,并不是何郎中以为的那样。”

何郎中刚刚有所松动的神情,骤然转冷,语气不悦地问道:“闻大姑娘此话是何意?”

“她是广明堂鱼家的传人,因有家学渊源,从小就熟读医书,精通药理。”闻轩沉声解释道,“她是因家道中落,才进了武安侯府的内宅,虽说在名分上和我是主仆,但我待她如亲姐妹一般。也请各位不要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奴婢看待,而是把她当成一名精通医术的医女。”

何郎中闻言,一脸震惊,就连纪院判听到“广明堂”这三个字时,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看向蝉儿的眼神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之前的轻视和不屑。

所有在华京行医的人,几乎都听说过广明堂的大名。这可是曾经在华京屹立了百年的著名医馆,鱼家的人素来都有“神医”之称,只是后来因为一场灭门惨案,而彻底销声匿迹,广明堂的匾额也从此落满了灰尘,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光辉。

众人都为鱼家感到惋惜不已,以为他们已经彻底没了传人,结果现在闻轩却指着一个年方十几岁的小丫鬟,大言不惭地说她是鱼家的传人。

蝉儿就那样笔直地站在那里,以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大方地接受着所有人的审视。

“就算她真是鱼家的后人,又能如何?”何郎中指着蝉儿,语气依旧底气十足,毫不退让,“像鱼家这样的医者世家,向来都是家学传男不传女,如果鱼家的男子还在世,也绝不会容许她一个女儿家在这里抛头露面,对真正的医者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她若真姓鱼,这么做就是在辱没鱼家的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