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美人怨

洪叔简单寒暄几句，便凑到裴章耳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世子爷，郡主早在三楼的天字一号雅间等候多时了。您刚一进京，她便迫不及待地想见您，可您偏偏拖到现在才来相会，她心里头啊，难免有些小情绪。待会儿若是对您使小性子，您可要多多包涵。”

“我怎会与玲珑置气？”裴章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瞬间便如春风拂柳般温柔。“她呀，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妹妹。”

洪叔听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感慨了几句时光荏苒，便领着他拾阶而上，走进了雅间。

不归楼的雅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是出乎意料的古朴典雅。屋内陈设简单至极，除了桌椅等必备的家具外，仅摆放着一两件古玩，瞧着都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东面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山水画，笔墨略显粗糙，但意境却颇为深远，让人流连忘返。

雅间深处，一位身着红衣的妙龄少女正临窗而立，听到动静，她缓缓转过身来，嫣然一笑，刹那间，仿佛整个房间都被点亮了。

当然，这位少女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她浑身上下珠光宝气，金玉绫罗，无一不彰显着她的尊贵身份。眉心处，用彩笔细细勾勒出一朵小小的牡丹花瓣，更衬得她娇俏中带着几分雍容华贵，让人不敢逼视。

“阿章堂哥！”少女亲昵地唤了一声裴章的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仿佛是寻常少女在向自家兄长撒娇一般。

裴章见状，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温声道：“多年不见，玲珑也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他上次见到玲珑郡主，还是小时候跟随父亲进京领赏的时候。

那时的玲珑，不过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一张小脸肉嘟嘟的，可爱至极，与如今这般明艳动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阿章堂哥也已经变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呢！”玲珑郡主笑着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瞧你现在这副俊俏风流的模样，若是把你扔到大街上，怕是要勾走无数过路小姑娘的魂儿！”

洪叔见他们兄妹二人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说，便悄悄地退了出去，顺手将房门关上，留给他们一个安静的空间。

待洪叔离开后，玲珑郡主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而换上一副略带嗔怒的表情，瞪着裴章抱怨道：“自从你进京之后，我就不停地给你写信，你到底在忙些什么？为何到现在才肯来见我？”

裴章闻言，微微一怔，还未及开口解释，玲珑郡主便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故意拉长了语调，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忙着去武安侯府提亲去了吧！阿章堂哥，你堂堂一个叱咤边疆的少年战神，怎么也变得如此没出息了？竟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迎娶闻家大小姐过门？”

关于闻轩主动提出退婚一事，无论是武安侯府还是镇北王府，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对外隐瞒。因此，玲珑郡主一直以为这门亲事进展顺利，裴章很快就要抱得美人归了。

裴章也不便向她解释其中的曲折，只是默默地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缓缓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玲珑郡主见他如此沉得住气，心中更是恼火，忍不住冷笑一声，抱怨道：“咱们兄妹俩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你却对我如此冷淡，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和我说，莫非是觉得我只是一个养在深宫中的小妇人，不配与你这位大名鼎鼎的镇北世子说话？”

裴章听了这话，将倒好的茶杯轻轻地推到她面前，然后才低声叹息道：“在华京，你和姨母便是我最亲近的人了。若是我有事情不和你们说，那又能和谁说呢？”

玲珑郡主听到这话，心中的委屈顿时消散了大半。她走到裴章身边坐下，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带着几分责备的语气说道：“我母妃一直都在念叨你，你怎么也不抽空去看看她？”

闻言，裴章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紧，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裴氏家族人丁兴旺，他在宗族里有一大堆数都数不清的堂兄弟姐妹。然而，他真正关系亲厚的，却只有玲珑郡主一人。即便他身处北疆，而玲珑身处深宫，两人也从未中断过联系，一直通过书信往来，互诉衷肠。而这一切，都与玲珑郡主的母亲康王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康王妃是镇北王妃的胞妹，也就是裴章的嫡亲姨母。

当年，裴章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便落下了病根，没过两年便撒手人寰。他的父亲对亡妻情深义重，始终不肯续弦再娶。康王妃感念姐夫对姐姐的深情，又担心年幼的外甥无人照料，虽然身在华京，无法亲自前往边疆照拂，但每年都会往北疆寄送书信和礼物，从未间断。

对于幼年的裴章来说，他对母爱的所有渴望和念想，几乎都是康王妃通过一封封充满关怀的书信给予的。

康王妃虽然只是他的姨母，不曾亲身陪伴在他身边，但在裴章的心中，这位字迹娟秀、笔触温柔的妇人，早已如同他的第二个母亲一般，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这次进京，一是为了迎娶闻家大小姐，二来也是为了探望姨母。”裴章黑亮深邃的双眸中，充满了温情，这些情感，是他平日里从不在外人面前轻易流露的。“我打算带着闻家大小姐，一同去向她请安。”

玲珑郡主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她亲昵地握住裴章的胳膊，撒娇似的晃了晃，高兴地说道：“这真是太好了！母妃她一直都盼着你早日成家，若是能亲眼看到你和闻家大小姐琴瑟和鸣，等日后你回到北疆，她肯定也能放心许多，不至于整日牵肠挂肚，担心你过得不好。”

说着，她又好奇地问道：“你可知道那位闻家大小姐是怎样的性子？我之前远远地见过她两面，但一直没有找到和她说话的机会，只知道她那张脸，确实是美得惊为天人。”

裴章听了这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沉默了片刻，似是在斟酌着措辞，然后才缓缓说道：“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她重情重义，善良直率，既不矫情也不傲慢，对他也有着温柔体贴的一面。只是，她也过于倔强，一点都不懂得向男人服软，而且还笨得要命，不撞南墙不回头。

若是她能为自己多考虑一些，前世时，又怎会被宋兼和闻鱼那对狼心狗肺的兄妹，骗得那么惨呢？想到这里，裴章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怜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