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美人心计

武安侯府，正堂之内，裴章眼角捕捉到黎氏示意身边的老嬷徐姑姑靠近，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习武之人，五感敏锐。再加上他有意为之，屏风后闻轩与闻鱼的对话，字字句句，清晰入耳。

起初，他还担心寿宴之上，闻轩会遭其妹闻鱼，以及那道貌岸然的宋兼联手算计。他甚至做好了英雄救美的准备，结果这位闻家大小姐，竟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让他这个摩拳擦掌的未婚夫，毫无用武之地。

这出戏，可谓是跌宕起伏，精彩纷呈，也让裴章对闻轩刮目相看。

她不仅没有像他预料的那般，被闻鱼的伪装所迷惑，反而设下巧妙圈套，引诱闻鱼自投罗网，彻底撕开了她虚伪的面具，将谎言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更难得的是，闻轩并未让闻鱼的谎言在寿宴上持续发酵，而是巧妙地利用这一时机，在侯府一众内宅女眷面前树立威信，展现出滴水不漏的应对之策，既狠狠地打了闻鱼的脸，又顾全了侯府的颜面。

然而，唯一让裴章感到一丝不安的是，闻轩的所作所为，略显锋芒毕露。

像侯府三太太赵氏那样的庸碌之辈，若无人点拨，自然难以察觉闻轩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然而，侯府之中，终究不乏聪慧之人，例如那位深不可测的黎老太君，以及被气得晕厥的闻鱼，她们或许已经意识到了其中的蹊跷。

闻鱼的想法，裴章毫不在意。在她胆敢对闻轩使出阴险手段之前，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她明白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他真正担忧的是，黎老太君会因此觉得闻轩心机深沉。往更深处想，若是这位老人家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或许会认为闻轩在寿宴上当众揭穿闻鱼的谎言，是在公然挑衅整个武安侯府的威严。

想到这里，裴章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深邃的眸光穿过那道屏风。

屏风阻隔了他的视线，也挡住了他的关切。他无法得知此刻闻轩的神情，也无法预料那些叔母姊妹是否会暗中使绊子，更不知她是否能够及时察觉。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个女子都让他如此牵挂。

就在他凝视屏风，思绪万千之际，一位面容清秀的青年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世子爷，在下薛修瑾，想请您到外面走走。”

裴章缓缓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薛修瑾身上。

在那双平静却又透着寒意的眸光注视下，薛修瑾的心头猛然一颤，终于明白了何为如狼似虎的眼神。

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喉结微微滚动，目光快速扫过裴章的脸庞。

同为男子，在看到裴章那张不同于京中世家公子的俊美容颜时，他自然不会像那些怀春少女一般心生爱慕，甚至内心还夹杂着几分不屑和惧意。

他的不屑，源于自己出身诗书礼仪之家，而裴章却是自幼在边疆长大，在马背上摸爬滚打的武夫。自古以来，文人便轻视武夫。而他心中的惧意，同样源自于裴章的武夫身份。

先帝曾言，大梁有三大镇国神器：一为曾任首辅数十载，现已因病致仕，仍被当今皇上破例赐予太傅之位的袁公；二是作为朝廷中枢机构，负责处理所有机要政务的内阁；其三，便是镇守北关，为大梁抵御外敌的镇北王府。

镇北王府的男儿郎世代统领镇北军，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血性男儿，可为大梁征战沙场，马革裹尸。

到了这一代，镇北王只有裴章这一个独子。

世人皆叹镇北王府人丁凋零，镇北王也日渐老迈，仅凭一个独苗世子，恐怕难以震慑大梁的北疆。

然而，裴章却早早地跟随父亲上了战场，用一封封从边疆传回华京的捷报，以及斩下西羌首领项上人头的赫赫战功，向大梁的皇帝，也向所有轻视镇北王府的人证明，何为英勇非凡的少年战神。

薛修瑾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裴章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上。

这双手，一看便知非同寻常，是执得了剑，拿得起刀，撑得开大弓，斩得了头颅，也掐得住喉咙。

北疆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他面前站着的，真是一尊煞神。

“薛公子，请吧。”

裴章见他只顾着盯着自己的手出神，目光愈发深邃，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薛修瑾这才回过神来，略带尴尬地笑了笑，与裴章并肩而行。

两人走出正堂，穿过一座拱桥，来到侯府园林中的一处水榭。薛修瑾这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双手递给裴章，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直视裴章的眼睛，“这是李兄让在下转交给世子爷的。”

裴章接过信笺，随意扫了两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李衙内的字写得倒还不错，颇有几分风骨。”

薛修瑾小心翼翼地说道：

“李兄说今日场合特殊，他父亲不让他出面，所以李府前来参加寿宴的人中并没有他，但这绝非他不想见世子爷。他还说，他已经明白了您让人带话给他的用意，他素来敬佩世子爷的为人，定然信得过世子爷。具体如何，都写在这封信上了，您一看便知。”

裴章再次低头，细细阅读信上的内容，眉头微微皱起。

他刚才夸赞李衙内字写得不错，确实是真心话，但李衙内这封信写得狗屁不通，也是事实。

明明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偏偏这位李衙内要卖弄一番文采，结果却是画蛇添足，将原本简单的答复弄得云里雾里，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他不学无术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