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婚事难

武安侯府的三老爷，人模狗样，实则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骨子里透着一股贪婪和虚伪。

在他眼里，金山银山远胜过家族名声，更胜过血浓于水的亲情。前世宋兼和闻鱼之所以能得逞，也少不了她这位三叔在背后推波助澜。

再加上那个蠢笨又恶毒的三婶娘，被他们夫妇二人把持着武安侯府的内外事务，掏空侯府家底，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所以，她必须留在府中，想方设法地夺取管家之权，唯有这样，才能保住祖母，守护整个家族，不让武安侯府重蹈覆辙，再次走向衰败的末路。

“孙女若是嫁了人，便成了夫家的人，孙女只想永远陪伴在您身边，永远做武安侯府的大姑娘。”闻轩语气坚定，眼神中充满了对祖母的依恋。

“傻孩子……”黎氏心疼地将闻轩搂入怀中，如同她小时候那样，慈爱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祖母已是风烛残年，撒手人寰是早晚的事，而你还如此年轻，正值花一般的年纪，以后莫要再说这等傻话了。”

“祖母，您身子骨硬朗得很，定能长命百岁，享尽天伦之乐！”闻轩连忙安慰道，语气中充满了对祖母的祝福。

“别说祖母长命百岁，纵然祖母长生不老，也不能耽误了你一辈子的幸福。”黎氏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也严厉了几分，但当她触及闻轩那双小鹿般充满依恋的眼眸时，终究还是软了下来，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那镇北世子若是靠不住，那便罢了。可他十二岁便跟随镇北王征战沙场，手刃敌人数不胜数，是位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少年将军。以祖母过来人的眼光来看，他这般能扛得起重担的男子，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如意郎君。”

闻轩听着祖母这番话，心中苦涩难言。

裴章确实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如意郎君，可他却不是她的如意郎君。

前世，她苦苦爱慕了他一场，最终换来的，却是她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还有那场大火中，临死前两人对视的那一眼。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点亮。

他深深地望着她，仿佛在无声地说着：若有来世，我们不要再相见。

“祖母也不逼你现在就回心转意，但你若心中真的有祖母，便听祖母一句劝，暂且别再提退婚之事。恰好他也来了华京，你先试着与他相处，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况且，你们小时候在北疆也曾见过，你刚回华京那两年，还时不时将他挂在嘴边，一口一个阿章哥哥，怎么如今就突然看不上他了？”黎氏语重心长地劝说道。

“祖母，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人是会变的，我现在……”闻轩想要诉说的苦楚涌到嘴边，但当她看到黎氏那花白的双鬓时，又生生咽了回去。

“乖，答应祖母。”黎氏的眼眸中充满了疲惫，她轻轻拍了拍闻轩的手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神色凝重地说道，“以后克夫之类的话，绝不许你再说了，除非你是想活活气死我！”

闻轩抬起头，撞上祖母那双为她操碎了心的眼眸，只能无奈地点头答应下来，想着退婚之事，日后再徐徐图之。

……

孙姑姑走出了武安侯府的正门，从婢女阿欢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锦盒，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停在门外的雕花马车。

当她的身子钻入车厢的那一刹那，阿欢立即将车帘放下，车厢内，一个男人宛如冰雕般冷峻的侧脸，在不经意间一闪而过，这惊鸿一瞥，便让阿欢瞬间红了脸，羞涩地低下了头。

马车里，孙姑姑面露难色地望着端坐在对面的男人，小心翼翼地说道：“世子爷，闻大姑娘她说……她要退婚。”

说完，她便将闻轩在寿安堂所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向裴章禀报了一遍。

裴章的眸光深邃而幽暗，只是兀自沉默着，让人难以捉摸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孙姑姑双手捧着锦盒，恭敬地呈到他面前，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奴婢无能，未能完成世子爷的嘱托。”

裴章接过锦盒，缓缓打开，将里面的玉佩取在手中，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温润的玉身，神情复杂而晦涩，让人更加难以猜测他心中所想。

“为了退婚，竟然不惜编造出司命星君托梦的谎言，甚至给自己扣上克夫的恶名，这确实是她能做出来的事情。”

过了许久，裴章才终于开了口，但他所说的话，却让孙姑姑更加摸不着头脑。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着，听世子爷这话的意思，怎么好像和闻大姑娘很熟稔似的？

莫非是还记着小时候在北疆与闻大姑娘的那段往事？

“闻大姑娘小时候就是这般任性妄为吗？”孙姑姑小心翼翼地问道。

裴章的嘴角微微勾起，神情淡淡地说道：“她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是后来才长歪的。”

确切地说，在他眼里，闻轩也不是长歪了，而是遇人不淑，被那宋兼给蒙蔽了。

孙姑姑摸不准裴章的意思，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黎老太君说，改日要让侯府三老爷亲自上门给您赔罪，还说，过几日她六十大寿的时候，要请世子爷赏光赴宴，您看……”

裴章不假思索地说道：“老太君的寿宴，我自然是要去的。”

如果他不去，岂不是正中了那些撺掇闻轩退婚之人的下怀？

前世，闻轩就是这样，只要那个名叫宋兼的伪君子随便说上一句话，她便奉为至宝，直到最后把自己都坑害了进去，落得个万劫不复的下场，她才幡然醒悟，看清了宋兼的真面目。

他万里迢迢地从北疆赶来，就是为了不让这一世的闻轩再受到宋兼的蒙骗，能够安安稳稳地嫁去镇北王府，和他一起过日子。

只要有他在，宋兼休想得逞，他绝不会让闻轩和镇北王府重蹈前世的覆辙。

“世子爷，我们是回别院吗？”孙姑姑问道。

裴章的眼眸深沉，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说道：“回武安侯府，我要见闻轩。”

孙姑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闻大姑娘刚说了要退婚，世子爷就巴巴地送上门去，这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

她家世子爷这般高傲桀骜的性子，竟然甘愿为了闻大姑娘，把身段放得如此之低？

“婚事，不是她说退就能退的；这定亲信物，也不是她说不收就能不收的。”裴章语气坚定，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霸道。